如苏乔安所想，战夜承确实不会同意她去看望苏媛涵，那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但好歹是条人命，怎么说都姓苏，她让战夜承不要太过分，他犹豫几秒，点头答应了。
傍晚四点多，战夜承交代好人照顾苏乔安，动身去了猎鹰。
他直接去研究室，和一群研究人员一样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隔着玻璃罩看经历过几轮试验的苏媛涵。
她变白了很多，是一种病态的苍白，长发呈现缺少营养的枯黄，两颊凹陷，颧骨突出，眼窝深邃，瘦了很多，个人都显得颓靡不振。
看到战夜承过来，她眸中闪过一抹亮光，随即湮灭在长长的睫毛之下，再无任何别的动作，大抵是绝望了。
战夜承不同情这样的她。
善恶有报，若不是她自作孽，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在研究室站了一会儿，看着研究人员给她注射了一剂透明液体，看着她蜷缩在角落里挣扎，眸中一片平静。
他残忍，所有的柔情都给了苏乔安。
她张着嘴，似乎在大喊大叫，但外面听不到任何声响，特殊材质的玻璃很好的隔绝了这些噪音，莫名显得她有几分滑稽。
一轮疼痛过去，她满头汗水，无力的瘫软在地上，两眼空洞的看着头顶明亮的灯光，被刺出眼泪也没移开。
许久，她费力的翻身侧着，直直的看着战夜承，用口型问，“乔安醒了吗？”
战夜承本不想搭理她，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看到苏媛涵嘴角浮现一抹笑，眼底也渐渐带上了笑意。
那笑容中有解脱，也有释然，很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纯粹、澄澈。
她又变回平躺的姿势，缓缓闭上眼睛，眼角的泪不知是哭了还是被刚才的强光逼出来的。
战夜承冷然转身，落下一句，“安安已经醒了。”
廖淞明白，这意思是说，苏媛涵可以死了。
他点头，正要转身吩咐，又听战夜承道，“少些痛苦，葬礼从简。”
廖淞点头，让研究人员给她实行了安乐死。
战夜承走出那座城堡，苏媛涵咽气。
他抬头看天边的残阳，抿着唇驻足了许久。
回到医院，特护推着苏乔安在花园里散步。
霞光在她脸上铺了一层微红的光，渐渐转移到身上，转换成一团团光晕，带着些不真实的朦胧。
战夜承走过去，微微俯下身子，从身后拥住她的肩膀，偏头亲她侧脸。
苏乔安抬手按住他胳膊，头往后靠在他肩上，“夜承哥哥，你去哪儿了？”
她就睡了一会儿，醒来没见着人，有些慌。
战夜承转到她身前，屈膝蹲下，握着她的手放在她膝盖上，“我去猎鹰了。”
苏乔安眸光闪了闪，“去看苏媛涵吗？”
战夜承“嗯”了一声，她又问，“她怎么样？”
“解脱了。”战夜承如此回答，苏乔安的眼神里藏着疑惑，他解释道，“她自杀了。”
苏乔安错愕的张着嘴，半晌才回神。
苏媛涵会自杀，真是令人倍感意外。
苏乔安了解战夜承的性格，苏媛涵落在他手里，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但她不想问细节，人已经没了，那就这样吧。
曾经她以为，苏媛涵死了，她一定会高兴到睡不着觉。
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心里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反而像压了块千斤巨石，沉沉的，让她喘不过气。
她反手抓住战夜承的手，有些沉闷，“夜承哥哥，我想回房。”
战夜承直接将她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大步走回病房。
两人无声的待了片刻，战夜承说，“葬礼从简，我让廖淞安排。”
苏乔安“嗯”了一声，抱紧他的腰，往他怀里钻了钻。
许是阳光柔和，让人心生懒倦，苏乔安靠着战夜承胸口，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她和苏媛涵小时候。
其实，她父母没死的时候，她和苏媛涵的感情也并不是那么糟糕。
虽然常常吵架，但有好东西还是会相互分享，和普通姐妹一样，吵闹中带着感情。
自从父母死后，苏志彬偏爱他们兄妹，苏媛涵和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化，渐渐变成仇敌，走到今天这一步。
苏乔安的梦境里只有好的，全是她们在一起时的欢乐时光。
她睡到夜幕四合才醒来，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盯着天花板呆了十几秒，直到战夜承忍不住抬手在她眼前挥舞才回神。
她偏头看着他，语气轻轻，“夜承哥哥，找个有玫瑰的地方，她喜欢玫瑰。”
战夜承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迟疑着点点头，带她去浴室洗漱。
苏乔安今天很乖巧，不吵不闹，任由他的手在身上摸索，洗掉一身的疲惫。
战夜承知道她心里难受，想着为那个女人不舒坦，不值当，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沉默着不说话。
两人窝在一张床上，夜里，苏乔安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一双眼睛，视线里全是黑暗，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战夜承摸着她后脑勺，把人往怀里搂了搂，“睡不着？”
苏乔安以为他睡了才没敢动，现在听他说话，马上换了个姿势，侧脸贴着他胸口，“心里很乱。”
战夜承抬手开了灯，注视着她的脸，俯身亲了一口，“都过去了。”
伤害和痛苦，都会被带走。
苏乔安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她要是没遇上你就好了。”
那就不会一往情深，也不会穷途末路。
“本性如此，遇到谁都一样。”战夜承没她那么心地善良。
苏乔安没说话。
她在想，苏媛涵本性其实不算坏的吧？否则那些恍然如梦的美好不就成了笑话？
她又在想，苏媛涵本想是坏的吧？不然怎么会在明明不爱墨景灏的情况下破坏他们？
到最终也没个定论，反而把苏乔安自己饶了进去，到了凌晨还在折腾。
战夜承发愁得很，要睡不是，不睡也不是，满脸惆怅的看着她。
苏乔安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冲他吐了吐舌头，支起身子，摸索着亲了他一口，“夜承哥哥，晚安。”
战夜承点头，让她安分躺下，看了一眼窗外，心想着都该说“早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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