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文能明显的感觉到,两人的争吵越来越少了,可张家明不这么认为,他开始厌恶起这种生活。
发生口角的原因霍小文已经记不得,只知道张家明冲她大声说出的话语,“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我们偷偷摸摸的来见个面,却又总是以争吵结束,我不知道这样子下去有什么意义！”
他说的那么在理,霍小文无力辩驳,她甚至觉得,这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藏在张家明心底的话,直到今天才接着机会开口告诉她。
相爱是缘,相守却总是平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坚守这令人痛苦的磨合。
霍小文总是会抽点时间去看望小胖,聊天的时又不免会抱怨几句,小胖也总是会温柔的安慰她。
在冬季的冷风吹进城市的时候,霍小文又坐上了公交去看望小胖。
他还是坐在轮椅上,双手依旧不乱摩挲着扶手,他的魂却像是已经飞了出去,整个人看着都轻飘飘的,霍小文几次说话他都没注意到。
霍小文很快猜到了一种可能,本来想说出的伤心事埋在了心底,转而以一种调侃的口吻问他,“小胖,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韩婷处对象了？”
小胖红了脸,说没这回事,你别说这么大声,让人听见了笑话。没一会韩婷就进来了,霍小文借口说还有事就离开了。
小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忧郁女孩的,只知道自己总是忍不住偷看她挺拔的背影,她忧伤的眼神里透露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她并不像其他人,总是带着好奇或可怜的神色偷看他失去的双腿。他见过了太多那样的人,甚至每次从人前经过时,他都会下意识的觉得别人曾瞟过一眼他轮椅下空空的裤管。
小胖曾幻想过无数向韩婷表白的场景,表白的词汇,拿出什么礼物,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想这些,而越想心里越是痒痒。
事情并没有按小胖预料的那样进展,他手里并没有捧着花,地点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浪漫温馨,而是在一家医院,韩婷突兀的问了他,“国峰,你为什么盯着我看？”
“因为我喜欢你。”小胖想也不想的回答,他并没有注意到韩婷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只只顾自的说着,“韩婷,我一直都不敢说出口,怕你拒绝我想,我想和你处对象。”
韩婷没再说一个字,既没有脸红兴奋,也没有婉言拒绝,只是静静的听他说着,像听着一个跟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
等小胖说完,韩婷就走了,只留下轮椅上的男人怔怔的看着她远去。
等韩婷走远了,小胖充满双眼的泪水才决堤般流了下来,他并没有抽泣,只静静的体味着泪水流入脖颈的寒冷和心底的凄凉。
这本该是预料之中的事,小胖开始自责的想,我为什么要说出口,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像我这样的废人,本来就是不配拥有爱情的。
报纸上有人曾浓墨重彩的宣扬一个个英雄,尽管他身体残疾,历尽千辛万苦,却依然为人民服务。
可小胖毕竟不是英雄,他只是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的心还要脆弱,那些在别人眼里不起眼的挫折,却能在他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韩婷申请去照顾另一位病人,新调来的护士显然还不适应,总是抱怨说小胖难伺候。
黑夜的风狂乱的拍打着窗户,白色的窗帘却岿然不动,冷静的看着窗外的风雨大作,只悄然发出一声无言的叹息。
小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在这里等着霍小文来看自己了,他总是推着轮椅在离窗最近的地方等,等她一身军装矫健的从窗外经过,等她提着些东西进来微笑着说,“小胖,我来看你了。”
可他终于等累了,终于偷偷摸出不知从哪弄来的安眠药。
“什么,小胖自杀了？”张家明握着电话的手心不由握的更紧了,对话那头冷静的声音传过来,“不用太紧张,人已经救活了,可是病人情绪不稳定,甚至可以说是极度消极。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我们不敢保证能再次把他抢救过来。”
医院打来的电话说了很多,甚至问到小胖家属的联系方式,可当他告诉霍小文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言简意赅的说了两句话,“小胖自杀未遂,医院打来电话,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霍小文以为张家明喊她一起去看望小胖,当她第二天清晨请完假的时候,却根本没见着他的影子。
见着霍小文的时候,小胖死灰色的眼睛清明不少,两行热泪不断从眼角溢出。
霍小文一个劲的安慰,安慰过后就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在见到照顾他的护士换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的时候,霍小文就猜到了三分。
小胖一开始什么都不说,在霍小文的再三逼问下才说出实情。
霍小文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小胖叫住了,“小文,你别去找她,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别去找她。”
霍小文当即留了下来,轻轻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痕,“小胖,你不要这么轻视自己,没有什么配不配的。”
接着双手握着他冰凉的右手,认真的说,“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着,比任何人活的都好。”
霍小文直到见着小胖点头答应才放心的离开,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回部队,而是偷偷找了韩婷。
找到韩婷的时候她正在给病人换药水,霍小文等她忙完了出来的时候在门口堵住了她。
霍小文开门见山,甚至是咄咄逼人的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小胖？”
“我不喜欢他。”韩婷冷静的解释,“何况我现在也没心情想这些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对他太过照顾,才引起他的误会。”
霍小文没了话,来时想的一肚子话现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走出医院的时候,霍小文开始责怪起自己来,如果当时自己不说出那句该死的“以后小胖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这一切或许永远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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