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春风袭来，“叮嗒叮嗒”就下起了细雨，铖月山的第一场春雨就这样悄然而来，尽管这风中还夹带着丝丝俏寒。
婉云瑾倚着草门，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她那柔媚生纯的眼神一眨不眨，明亮伶人，尤其是那细长乌黑的睫毛，更是惹人心扉！
“这场雨很好，万物静籁又淅淅悦耳，我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安静、轻松！”她沉默半宿，方轻启红唇娓娓道来。话中柔情似水，却又多了一份高冷清贵。
她轻轻一瞥站在一旁的少秋，但见他脸色忧虑、沉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似没有听见自己的话。她眉头微蹙，又一闪而逝，明亮的眼底多了些复杂神色，她又道：“少秋，你认为呢？”
少秋这时才醒了过来，神色却有些木然，结结巴巴道：“嗯？什么……嗯，不错，是不错……”
婉云瑾知道这是他随口应付罢了，但见他眉头紧皱、苦笑堪然，心中忍不住一痛，又道：“还在想什么？”
少秋闻之脸色又是一暗，点了点头叹道：“哎……”
只是他哀叹良久，却始终不说这哀叹又从何而来，婉云瑾又轻声道：“尽管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助你！”
少秋抬头看着她，眼中闪烁不定，显得十分挣扎犹豫，良久他才“嗯”了又“嗯”道：“婉姑娘，你对正魔两道之别有什么看法？”
“哦？”婉云瑾俏脸上闪过一丝疑虑，她端详少秋半久，才慢慢道：“所谓正魔本无分别，只不过是世人偏见之分而已，你又何必这样问？”
少秋呢喃道：“正魔正魔，一正一魔，一善一恶，一正一邪，又怎么没有区别呢？”
婉云瑾怅然一笑，紧盯着少秋的眼睛，犹豫再三反问道：“既然如此，那我问你，我身为天魔宗的妖女，那我算正还是魔？”
少秋一愣，傻傻地看着她，入目之处尽是她动人眼眸，心中不禁闪过丝丝怜惜。
“这个……这个……不好说，不好说……”他忽直摇头道，他没有发觉婉云瑾眼底下的自嘲一笑，忽听得她道：“不好说？那我再问问你，这正魔之分分的界限又是什么？”
“正，正直，行的正、坐着直，心系天下心系苍生，除恶惩奸、替天行道！而魔则是恶魔，视人命为草芥、视杀人如玩乐，恶贯满盈、无恶不作，丧尽天良，乃是无耻之徒！”少秋脱口而出，道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婉云瑾忽地一笑：“好一个心系天下，好一个恶贯满盈，那我又问你假如有这么一个人，他生在魔道中，却从来没有杀过人、做过对不起天下苍生的事，那他算不算魔？”
“又假如有一个人他生在正道之中，却做的是男盗女娼、猪狗不如的绝事，那他能称得上是正么？”
少秋语噎，想要出口反驳却一时又说不出话，这时又听得她道：“你可曾听过当年魔教教主尊青山？”
少秋在隐尘谷听说过此人，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魔教教主尊青山虽生在魔道，却是一个大英雄！他义薄云天、行侠仗义，有血有肉、堂堂正正，乃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管正魔二道无不对他赞言有加，倾心佩服！那他算正算魔？”
少秋脑袋一片糊涂，不知该如何回答，在他的认知中，生在魔教之中必定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出了一个大英雄？
就在他左右为难、思结之时，婉云瑾又道：“何以为是正道？当初若不是正道之中有人从中作梗，又怎么好会有铁幕山一战？尊青山一代人杰又怎么就此仙陨，步入轮回呢？”
“嗯？”少秋一惊：“正道之人从中作梗？这……”
婉云瑾长叹一声，才道：“事事不明，何来正道之分？你说是正他言之为魔，谁的话能信？又是谁在说谎？天道苍苍、人道茫茫，滚滚红尘又岂能一言而定分之！”
少秋喃喃道：“这么说，这魔道之中也有好人？”
“好人、坏人，又人能分得清？其实人本无好坏之分，试想又有谁一生下来就是坏人呢？只是各人行事准则不一样而已，他做的事，你认为是对的，你就认为他是一个好人。相反他做的一切你认为是错的，所以你就认为他是一个坏人，不是吗？”
少秋眉头紧锁，若有所思，良久他幽幽道：“那假如那个人一会儿做好事，又一会儿行坏事，或者是他本做了坏事，但想弥补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又或者说他之前做的是好事，后来却做了一件坏事吗，这又怎么算？”
婉云瑾摇摇头：“天地间有一把尺，人心间也有一把尺，至于用谁去衡量，又怎么衡量，那就要看你自己了！正所谓，人无完人、金无赤足，是人总会犯错，难道就因为一个错误就认定这个人是坏人？是非太多，又有几人道个明白？这些你又何必 在意追究呢？”
“你又怎想起问这个问题，你不是聂山剑派弟子么？”
少秋低着头，捏紧双手，他眼中怅然，眼色黑暗，似乎不太想回答她的话。
婉云瑾眼神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凝看半久，方才依依道：“在你心中，我是一个坏人么？”
少秋闻言一惊，急忙摇头像拨浪鼓似的，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这么美丽漂亮，又怎么回事个坏人呢？”
婉云瑾眼神之中露出丝丝释然，她心中一动，忽道：“那如果我的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呢？别忘了，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道妖女！”
少秋眼神一紧，呆呆地看着她的双眼，眼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忽地他沉声道：“我不相信你说的这话是真的！”
婉云瑾亦蓦地一笑，眼眸之中荧光采采：“真的？”
她这一笑，百媚顿生，看得少秋心神一荡，只觉她那双眼睛美艳不可方物，他心中忽生一丝疑想：“要是她把这纱巾摘掉，那该又是一副怎样的情景？”
“真的！”少秋笑着点头，道：“我认识的婉云瑾虽然有时会刁蛮任性，但心底却是一片善良，怎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婉云瑾闻言眼中异光连连，她盯着少秋闪躲的目光，又道：“你才识得几个魔教中人？难道你没听说过魔道中人都是狡猾善变的吗？”
少秋忽地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春风细雨，淅淅沥沥。他目光深沉，远视他方，脸色又暗淡不少。婉云瑾看着他有如此变化，下意识掩嘴收住了笑容，静静地看着他，眼眸之中柔情万分！
“淅淅春雨声，入耳了无眠。待到春深到，入眠恰有时。”
少秋喃喃自语，忽地摇头一叹：“你认识杜白生么？”
“杜老魔？”婉云瑾柳眉一蹙，疑道：“你认识他？”
“认识？”少秋眼中寒意森然，“又何止认识？我恨不得抽他的筋、剥他的皮，饮其血、啖其肉，将他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婉云瑾忽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少年一转眼就变了另一个人，在这几天的相处中，她一直认为少秋只是一个呆头傻脑又害羞似木头，又偶尔有点消沉寡欲的家伙，可现在他却是一副杀气腾腾、怒气冲天的模样，她心中忍不住一颤：“你这是怎么了？”
少秋似有感觉到她话中的关切，心神一缓，才沉声道：“他杀了我爷爷！”
婉云瑾这才明了刚才他有如此之大的怒火，正所谓血骨之亲高于天地，他又怎能没有这么大的仇恨呢？
“杜老魔，来历不浅，我曾听师父说他好似出自魔道之中极其神秘的万魂谷，一把铁羽打遍天下，实乃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不过听说当年铁幕山一战，曾有尊青山交手过，败在尊青山的手下重伤不愈，之后就一直隐世不出，谁也不曾见过他的身影……”
少秋心中一动：“重伤不愈？”他忽地想起当时在隐尘谷，那个杜白生满身血光腥气、真元不稳，好似修炼了什么禁术，还换了模样，他心中顿时一喜，但忽又想到了自己当时还挨了他一拳，结果就昏迷了好几天，幸好有赵姑娘照应，不然自己早就暴尸荒野了，他心中又不由地一暗。
念及此处，他心神一动，一个绝美的脸庞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那冰清玉洁的高贵气质实在难以让人忘怀！
“当日我在隐尘谷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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