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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nk小说网 > 山河风流 > 第二十八章 打赌
 
朝阳东升,晓雾渐消,举目可见日,朝圣者跪伏在地,口中无不默念祈福之词,祈求圣童庇佑,天光熙皞,只觉遍体温和,误以为是圣童赐福。

“哐!”

一声震耳的铜锣声忽响,惊扰了虔诚的朝圣者,诸人无不侧目,赫然见身后出现一行衙役,又闻衙差喊道:“县君大人到!”

不料,人群有一人喊道:“就算是县君大人,也休想独占这份圣童的福缘。”

朝圣的百姓随之哗然,纷纷应声附和道:“这份福缘,梁山百姓人人有份,绝不可允许有人霸占。”

郭县君可是向柳道长打过包票的,听了这群愚民的混账话,当即气得不行,一把夺过衙差手中的铜锣,连敲数下,盖过百姓的喧闹吵杂之声,待其肃静下来,竟是一改端庄儒雅之态,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一群愚昧无知的东西!

何来圣童,何来福缘?

此金光中的男童,乃是昨日揭榜道人的徒弟。

你们就算在这把膝盖跪折了,脑袋磕破了,也求不来半点福缘。”

百姓听罢,无不瞠目,半信半疑。

人群又有人开腔道:“昨日晌午时分,那对师父从我家门口路过,我透过门缝曾瞧过几眼,这金光中的圣童,的确与道长的徒弟有几分相似,难怪我一直觉得有些眼熟。”

这一语出,虔诚的百姓登时一个个愤然起身,眼中再无之前的恭敬,取而代之,尽是嗔怒,更有甚者,竟是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泄愤。

毕竟辛苦跪拜了许时,倒头来却是白忙活了一场,半点福缘求不到,心头难免有些怨气。

见朝圣的百姓陆续起身,郭县君朝左右两位道长拱手道:“本官方才有些失态,让两位见笑了,对待愚昧无知的百姓,有时谩骂比好言相劝管用。”

贺承锋对此漠不关心,缄口不语。

柳寻既然是求人办事,也不吝奉承一番,笑道:“御民之法,无雅俗之分,俗话说得好,管它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便是好猫,郭县君能屈尊从陋,可见为官之用心,御民之有方。”

许时,只见少许百姓离去,留下的百姓仍旧八九成之多,他们于郭县君身前退避出一条通道,满心好奇地期待着。

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把热闹当戏看的闲人。

他们留下来,所为无它,就是等着看道长一展神通,如何进入金光之内。

金光的神奇,朝圣的百姓是领教过的,根本进不去。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误将柳长生当成圣童。

郭县君见状,脸色有些难看,不悦地吓唬道:“你们速速离去,否则本官定你们一个聚众闹事之罪,全部抓进牢房,关上个几日。”

人群中有人笑道:“郭县君,像你这样的好官,怎会胡乱抓人呢?

再说了,大人您那屁大点的牢房,可关得下这么多人。

这妖怪作祟数月,大伙近来终日憋在家里,都快憋出病来了,今日难得出来凑个热闹,见识一下道长的神通。

大人您就行行好,满足一下大伙的眼瘾。”

这番话,虽有些损了郭县君的官威,但明白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明里暗里都在夸他。

为官者,民敢与之亲近,可见其执政清廉,为官随和,受百姓拥戴。

郭县君心下窃喜,却是面露难色地望向柳道长,沉吟道:“这……”

“无妨!”柳道长含笑道。

百姓听罢,无不心喜,其中又有人大声问道:“道长,昨夜那惨叫声,我清楚听到了,不知那是否是妖怪发出来的?”

未待柳寻回答,有几位百姓问得一针见血,他们几乎齐声问道:“那妖怪是否已死?”

柳道长颔首,斩钉截铁一并回答道:“没错,那妖怪已经伏诛了,梁山县以后太平了。”

百姓顿时雀跃,喜色溢于言表。

忽然有百姓跪下朝柳寻磕头敬拜,将其奉为神明,其他百姓纷纷效仿,一时间,所有百姓跪伏在地,口中更是感恩不尽。

老百姓心思淳朴简单,爱恨分明,能斩妖屠魔,为民除害者,便与神明无异。

国教的存在,便是昭示神威,而国教效忠于皇权,无疑是在诠释皇帝乃九五之尊的天之子。

郭县君没想到,柳道长拿不出凭证,仍旧敢这般说,这是全然不顾及贺长老的颜面,单凭这份胆气,便足以论之为豪杰。

他望着匍匐在地的百姓,眼角的余光瞥向左侧的贺长老,见其面若寒霜,怒而不言。

贺承锋之前虽然有刻意刁难,但对妖怪之死,他还是信的。以柳寻的为人,绝不为了区区一百两赏银,去折损自己的名声,但他想不通的是,柳寻为何要将其功劳,让渡给一位不起眼的少年。

此前,宗门也曾派遣过弟子来斩妖除魔,那位弟子乃五境修为,却是惨死于妖怪之手,连逃出生天的机会都没有,可见那妖怪的厉害,其境界至少在六境之上。

然而,那位名叫元来的少年,身上毫无灵气流转,显然不曾修行,说他诛杀了六境以上的妖怪,如何教人信服?

此中必有蹊跷!

贺承锋心下已决,若柳寻拿不出足够的证据,就休想将功劳扣在那少年身上。

柳寻不是贪天之功的人,他将身旁的元来,推至身前,如实说道:“诛杀妖怪者,并非老道,而是这位元少侠。”

百姓无不注目于少年,眼中尽是惊奇,显然这是一桩匪夷所思的事,一时间难以置信。

元来又成了众所瞩目的人物,且阵势远胜以往的任何一次,性子有些腼腆的他,霎时面红耳赤,抓耳挠腮间不知所措。

人群中有眼尖者,又一次认出了元来,高呼道:“他正是昨日前道长一步揭榜的少年郎。

昨日我耐不住寂寞,加之吃腻了家中那败家娘们做的饭菜,便去了一趟百味居开胃。

听店小二菜根说,这少年郎一顿吃了十碗阳春面,愣是没吃饱,还要继续吃,奈何银钱不够,才就此作罢。”

“真乃神人!”朴实的老百姓惊呼道,满目尽是敬畏之色,同时不忘朝其跪拜。

郭县君也是一脸诧异,问道:“竟有此事?”

柳寻与元来会心一笑,前者回答道:“那悬榜的确是元少侠先老道一步揭下,此事错在老道,至于百味居之事,老道就不知情了。”

“此人所言句句属实。”元来赧然道,“大伙别拜了,赶紧起来,小子并非神人,你们行此大礼,这不是折煞小子嘛!”

然而,百姓却置若罔闻,依旧磕拜不停。

郭县君又是一顿臭骂道:“你们是不是贱,给脸不要脸,神人的话也不听?

再不起来,全给本官抓回牢房。”

老百姓虽是勉强起身,但眼中敬畏之色,不减半分。

贺承锋本就对元来嗤之以鼻,此时又见少年抢走了本该属于乾元宗的风头,更是心有不满,冷哼道:“此子不过是饭量胜于常人,并不足以说明,那妖怪就是遭他所杀。”

柳寻闻言,蓦然心生一计,饶有兴致地说道:“贺道友,可敢与老道打个赌?”

贺承锋嗤笑道:“有何不敢,赌什么?”

“爽快!”柳寻笑道,伸手指向符纸金光,继续说道:“那金光之内,正是符纸神威所在,贺道友若能逆着神威,走至小徒一丈之内,那老道这条老命,便任由你处置,且保证事后,流云观绝不追究。”

贺承锋凝望金光,如若圣光般纯粹精也,于天光之下,仍是熠熠生辉,一时间沉吟不答。

柳寻乘势又言:“两丈之内如何?”

贺承锋拧眉,脸色有些阴沉,有种中了柳寻设好的圈套的不祥之感,很是不悦。

“要不三丈?”柳寻戏谑道。

是可忍孰不可忍!

贺承锋怒声道:“柳疯子,莫要狗眼看人低,这金光不足六丈,本道就不信连一半都抵达不了。”

“贺道友一身修为了得,入三丈绝非难事。”柳道长佯装淡然,终是忍俊不禁,笑道:“但常言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万一贺道友未能入三丈之内,输给了老道,可否承认那蛛妖是元少侠诛杀。”

贺承锋寒声道:“本道既然敢于你赌,自然会愿赌服输。”

“老道相信贺道友是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老道当一回小人,敢请郭县君当此次打赌的佐证人,可否?”柳道长请求道。

贺承锋冷哼一声,算是默许。

这种打赌,来一百次,他都不会拒绝,毕竟自己就算输了,也毫无损失。

郭县君自是乐意,笑道:“本官恭敬不如从命!”

元来面露忧色,他瞧不出那金光的玄妙,劝道:“柳道长,为了那一笔悬赏金,赌上自己性命,未必太不值得了。”

柳寻摇头道:“元少侠放心,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赌约,何乐而不为,再说了,那笔悬赏金本就属于你我,我们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实属取之有道。”

元来虽信得过柳道长,但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这符纸金光,当真了得?”

柳寻温声细语道:“老道全盛之时,怕是也入不得这金光三丈之内,他远不如老道当年,恐怕连两丈都入不得。”

元来这才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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