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踩着雪枝作响，田清婉和小孩窝在棉被下，一路摇晃到了千禧楼。腊月二十八，酒楼歇业，大堂内摆着厚厚的账本，崔烨十指飞快的打着算盘，核算本月盈利，年终盈利，工人工资，东家赏银。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张员外笑呵呵的分发银子给每位工人。
崔烨领着自己的工钱和丰厚赏银，说了几句讨喜的话，正准备离开，听见后院异响。
田清婉揉着微红的指尖进屋，对崔烨微微点头，与张员外寒暄。
“青菜放到后院了，麻烦张员外叫人带回府去。”
“自有人安排，我们去包厢聊。”张员外示意掌柜带上账本银箱，施施然上楼。
崔烨目露诧异，急的抓耳挠腮，见掌柜下来，忙问：“田小娘子和东家谈啥呢？”
“结菜钱，没事你就走吧。”
“再等等，外面风大。”
“随你。”
包间内，田清婉迅速核对账本，十二月度的销售额翻了整整一倍多，张员外笑成弥勒佛的脸。
“菜钱折合八两银子，分红二十三两，扣除二十两借款，总共十一两，田小娘子收好。”
身无外债，怀揣银子一身轻松。告别张员外，田清婉下楼转角遇到崔烨。
“三弟妹，哥哥我送你回去啊？”
“二哥，我还要去买东西，你先回去吧。”
“一起，一起。”
三人坐上崔老头的牛车，田清婉道：“去北街。”
赚了银子能干啥，花呗。
几人到了胭脂阁，一名貌美的中年妇人热情的招呼。
“钗蓖发簪，姨子妆粉样样都有，郎君给夫人买些。”
崔烨嘿嘿一笑，“给我来盒胭脂膏，其它的让弟妹先挑。”
妇人心知误会了两人关系，忙笑道：“小娘子可有喜欢的？”
“有姨子？”田清婉问。
“这种猪姨不带香味，二十文，茉莉，桂花，竹子，萱草二十五文。”
“茉莉，竹子，萱草各两块，可还有洗漱用品？”
妇人笑得合不拢嘴，“有有，牙粉，青盐，艾条灰，牙汤，牙膏，你要哪种？”
“牙膏？”田清婉微惊。
“有沉香，檀香熬制香膏，保准小娘子吐气如兰。只要二百文一罐。”
崔烨听的嘴角抽搐，“哎哎，弟妹还是买艾条灰吧，洁牙如白，还实惠。”
“艾条灰怎么卖？”
“五文一包。”
“拿两包。有牙刷吗？”田清婉心动，既然有牙膏，牙刷还会远吗？
已经试过一布揩牙，盐水淑口，柳条嚼齿各种不适的方法，对此分外期待。
“竹刷，木刷，角刷，骨刷。牛尾一两，猪鬃五百文。”
崔烨已经不会吸气了，三弟妹用柳枝就很好呀，干啥要买这么贵的东西。
“两个牛尾竹刷，一个猪鬃竹刷。”
田清婉拿到东西翻看，虽然工艺粗糙，略大了些，但好用就行。
妇人啪啪敲着算盘，“二两五百八十五文，小娘子不如带盒胭脂水粉，凑足二两六钱。”
“不用。”田清婉笑着拒绝，神仙水可比任何护肤品都好用，不说她脸上无斑无痘，肌肤细白滑嫩，就连做了这么久的农活，手指都没粗糙半分，连伤痕细疤都能消除，哪还需妆粉。
“那买个猪油膏也好呀。”妇人见她眉眼淡然，转念一想，小娘子喜欢奇巧。
“小娘子，这瓶香露可不多见，一滴抹在肌肤上，身如含香，气似幽兰。”
田清婉瞪大眼眸，这不就是香水吗？
“这香露如何做？”
“都是用花瓣蒸煮，存留下来的清露，小娘子要不相信，试一试，都是花香。”
花香，清露，这不就是蒸馏吗？
田清婉一激动，一拍案柜。“有蒸这清露的工具吗？我想看看。”
“贵族的女郎都喜欢调香烹露，未料小娘子也有雅兴，我这就给你找来。”
烹制香露的铜炉不过两个巴掌大小，底部是放炭，中部容器，隔空架着弧形小碗，顶盖有凹槽，蒸出的水都会流到小碗里，这不就是小型的蒸馏器吗。
“这个怎么卖？”
“三两银子。”
“买了。”
一通下来花了五两五钱，妇人还送了两罐猪油膏，一盒口脂，看的崔烨咂舌不已。
“三弟妹，你咋这么能花钱。”崔烨掂量自己怀中的四两半钱银子，只觉得心酸的很。
“都是必需品，让二哥见笑了。二哥，中午饭在镇上用饭吗？”
“听，听你的。”
田清婉带着小孩走进一家街边小铺，主打的是羊肉泡馍。
羊肉的煮的软烂，又用特殊手法去除了膻味，泡着膨胀的膜饼，格外有滋味。
崔老头百般拒绝，最后也受不了诱人的香味，连吃了两大碗。
“姐姐，我们给姐夫带啥？”
小孩吃的肚子溜圆，小口呲溜着羊肉汤，还记得自家姐夫没吃呢。
田清婉叹了口气，这小家伙心里只惦记他姐夫了。
“店家结帐，再来两份羊肉夹馍。”
“好嘞。”
三人吃饱喝足又买了些吃食，便坐着牛车回去，一点都不觉得风寒雪冷，浑身都冒着热腾腾的热气。
“咦，那不是大哥吗？大哥，等等我啊。”
崔叙等牛车停下，坐上之后叹息一声，“还是二弟你舒服，知道顾车回家，我这脚底板都沁湿了。”
崔老头笑了，“崔大郎，你还不知道，俺现在专门给你家三郎媳妇拉菜嘞，可比拉人舒服，还不会累坏俺这牛。”
田清婉此时也从棉被里钻出来，露出一张笑脸。“大哥可冷了？这里有棉被，给你捂一捂。”
“三弟妹也在，不用不用，马上就到了家了。”
崔叙连忙婉拒，哪能和弟媳盖一床被子。
牛车笃笃回到崔家，田清婉一溜烟进了西屋，南方的冬天太冷，阴嗖嗖的，比北方还吓人。
而且还没有炭火，想要取暖，全靠硬抗，要不坐在院子吹着冷风晒太阳。
“姐夫，肉夹馍。可香了，我特意给你带的，一直放怀里保温，讲义气吧。”
崔三郎睨了田清婉一眼，笑道：“还是小鱼儿最疼我，姐夫心领了。”
田清婉忍不住酸了一句，“那可是我付的银子。”抬手将买的姨子等物收进柜子里，起身钻进厨房。
她记得崔父爱喝酒，打得散酒在厨房缸里，她抱了剩余的半坛回屋。
浅酌一口，有些辣舌头，有些酒气，但跟现代的那些呛喉的白酒相比，这有些像添加酒水的饮料。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崔三郎眼神温亮，小娘子午后独饮，难道有什么特殊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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