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清婉让许氏看着崔母，自己回了二房房间。
白氏的哭喊已经无力，仰躺在床上，艰难的声音。
“二嫂，你还好吗？”
白氏歪头看她一眼，泪水滑进黑发，她轻轻道：“孩子，没了……”
“孩子，走了……”
田清婉心一痛，赶紧上前抱住白氏，“没事，二嫂，这个孩子只是不想这么早来到世上，下一次，他还回来的，然后呱呱落地，叫你娘亲！”
“啊！啊！为什么？”
白氏终于崩溃嚎啕大哭，她蜷缩着婶子，躺在田清婉怀中，泪水滚烫无休止尽。
“一切都会好的！”
田清婉轻声安抚，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氏哭到昏厥过去。
被子泛着浓重的血腥味，田清婉一掀开，触目惊心的心悸，湿濡感留在指尖，让她难受非常。好在许氏过来，两人合力给换了衣裳被褥，又用热水擦拭干净身子。
许氏抱着带血的棉被还泛着哆嗦，田清婉打了个冷颤。“这些，把它烧了吧，看着也难受。”
崔父抗着锄头回去，寻思着地已经翻好，等秧苗长到手臂高，就能插秧了。
“老婆子，饭做好没？俺饿坏了。”
崔父毕竟年纪大了，干着农活有些累喘，跨进院子看堂屋也没人，正奇怪呢。
“爹，娘在屋里躺着，您进去看看，我这正煎药呢。”
田清婉从厨房走出，白净的脸上有两道烟灰。
“三郎媳妇怎么回来了，有热水没，端来让我洗洗手。”
许氏正在烧火，利落的端起木盆，兑了热水送过去，两人都脸色暗沉，眼眶红肿，看的崔父面色古怪。
他也不好多问什么，洗干净去了屋里，没过多久响起崔母的啜泣声，而崔父再也没出来过。
傍晚，崔叙崔烨结伴回来，还没各自进屋，就被田清婉叫住。
“二哥，你先去堂屋，爹娘有话对你说。”
崔烨面露讶然，抬了抬手里黄油纸包的吃食，“我能把这个先放屋里吗？”
“二弟，我帮你放，你先进去。”许氏接过黄油纸包，等崔烨一走，红着眼眶看向崔叙。
崔叙莫名，看着两妯娌，“有什么事吗？”
“相公，二弟妹，二弟妹她今个摔倒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许氏忍不住抽泣，等相公接受现实后又说：“是在门口踩着黄豆摔的，弟妹非说我故意害她，相公，你是知我的，我为何要害她，弄的兄弟阎墙。”
崔叙深深皱起眉头，紧张道：“可毕竟是踩着豆子了，就算是无意的，你也难辞其咎。”
毕竟家里只有许氏做豆子，虽无害人心，但酿成恶果啊！
许氏心酸疼哭，“真的不是我，豆子我都是在屋子里泡好，隔日端起院子磨，那发泡的豆子，也不肯致人滑倒。”
“大哥，大嫂，你们也先别自责了，当务之急是看着二哥，他好不容易盼来个孩子，初闻噩耗，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田清婉正规劝着，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怒吼，哀声入骨。
“娘子……”
崔烨踉跄的跑出来，推门时差点被房门绊倒，等进屋闻到散不去血腥味，看着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白氏，心生恐慌。
“娘子，娘子，你醒醒……”
崔烨跪在床头，轻轻推着白氏的胳膊。
“娘子，我还带了你最爱吃的烤鸡，好有甜甜桂花藕，你醒醒啊！”
“相公。”白氏从沉睡中醒来，泪花闪闪。“相公俺好疼，肚子好疼。”
“我知道，我知道，吃饱饭就不疼了。”
“不是，不是。”白氏摇着头，手指紧抓着崔烨的衣领不放。
“孩子，孩子没有了，相公，孩子没了。”
崔烨一眨眼，泪水掉了下来，“我知道，娘子，我知道，孩子没了，不过你还在就好。”
“相公，俺要孩子，你帮俺把孩子要回来。”
“吃饭，吃饱饭，等有力气了再生。”
白氏忍不住哭的更狠了，“那你还饿着俺。”
“我去拿，你别哭，等我。”
崔烨慌忙出门，扯着袖子擦了泪，转身入厨房。
“二弟……”崔叙欲言又止。
崔烨沉重的低着头，没理他，拿过桌上放的黄油纸包，看向许氏，“大嫂，我孩子没了，你难受不。”
那双眼睛红肿，透着怨愤，许氏捂住嘴，泪水喷出。“二弟，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
“二弟，你别怪你大嫂，她也不是有意的。”
崔烨冷淡的转过身，“我知道，娘都说了，孩子本来就是强求来的，所以留不住。大嫂做豆腐，也没想伤害谁。所以大哥，你告诉我，我该怪谁？我只能怪自己。”
他突然发疯似的打了自己两巴掌，崔叙赶紧把他抱住，“二弟，别这样，孩子，还会再有的。”
崔烨没说话，挣脱了崔叙，回了屋子。
田清婉叹了口气，“先吃饭吧，明天再请大夫来看看，小月子也要做好，大嫂多注意二房的吃食。”
许氏感激的点点头，众人沉闷的吃过晚饭，田清婉又给崔母喂了药，见她混沌的睡去，这才去找崔老头，坐着牛车回了镇上。
“娘子回来了，再不见你人影，我都要回家去寻了。”
崔三郎迎出院子，一把握住田清婉的手，“身上怎么这么冷，赶紧进屋暖暖。”
田清婉坐在火笼前，喝着热水，把崔家的事跟崔三郎说了一遍。
“那二哥二嫂得多难过。”崔三郎眉宇皱起，也载着一弯愁绪。
“你看这几颗豆子。”
当时豆子一入手，颇有油滑的感觉，田清婉感觉有些怪异，这才随手收起。
崔三郎借着灯光仔细看了一番，“这就是寻常的豆子，没什么特殊的，想来是大嫂不小心洒落的，鞋子踩上去，不经心是容易滑倒。”
田清婉看着眼前的热水若有所思，然后将豆子都丟入了碗中。
除了一些灰尘，热水的表面很快浮起了油花。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心惊。
“这豆子，泡了油，是有人故意洒在台阶上的，目的就是为了害二嫂，别人滑倒最多创伤，而二嫂滑倒，有事是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可能一尸两命！”
崔三郎点头，神色凝重。“二嫂不过一介乡村妇人，平日里虽然争口舌之利，但并无害人之心，谁会想害她呢。”
“这，我也不知！”
“娘子，此事先别与外人说，免得他们盲目猜忌。”
“好，发生这种事，你也不好回去，我回村上看顾几日。”
“有劳娘子了。”崔三郎看着田清婉疲惫眉眼，又道：“我去与娘子准备热水，稍等片刻。”
田清婉看着少年郎修长的背影，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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