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烟叹了口气道:“进入张府并非我所愿,但殿下说的对。
我本身就是带有某种目地。
只不过我既不想倚靠张府的力量,也不想依附于殿下,我只想依靠自己。”
闻言,萧壁不禁怔然,细微的震惊只是一瞬间,随即他的心中渐渐明白过来,她这是明明白白的拒绝啊。
萧壁觉得诧异,顾澜烟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
她应当知道怎样选择来说才是最好的。
在秣陵,一个张府小姐身份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敌人势力定然十分强大,若是有了靖王府的支持,她会更快的达到目的。
按照她的秉性来说,应当不会拒绝才是,可是她还是一口回绝了,这是为什么呢?
不用问他也知道,是因为某个人。
靖王的眼神慢慢地投到了不远处正在与太子寒暄的高扬身上,冷冷笑道:“梁王高扬可以给你什么?
明明可以走捷径却要装作毫不在意,你还敢说不是为了他吗?”
他的眼眸之中渐渐泛起一丝冷凝,这是顾澜烟从未在萧壁的目中看过的神情。
萧壁总是微笑和煦的让人如沐春风,从来不曾让人感到寒冷,可是此刻她却觉得,萧壁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笑面虎的由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也许萧壁温和的表象之下,隐藏着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本性——
那大梁皇室天身具有掠夺的本性。
其实顾澜烟可以仔细地思考一番,并不急于给他答复。
甚至于她只要安抚一二,便可以让对方为她做一些事,而且光明正大。
她帮助靖王,借刀杀人,令孟后和太子陷入绝境,不但她大仇得报,事后,她也可以选择归隐田园或者安享富贵。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可是她平生行事,对敌人可以不择手段,却从来不会对亲近之人用这样的手段。
靖王固然与她并不亲近,可他却是与张家息息相关。
张家人与她虽然没有血缘亲情,可是他们的一片拳拳之心,顾澜烟纵然铁石心肠,也不能不动心。
若是为了却私怨,撺掇靖王与孟后杠上,一着不慎,必定连累张家。
她叹了一口气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殿下对我有情还是无情,有心还是无心,都与我无关。
我劝你也不要再想这个问题,我不答应,母亲也不会答应的。”
萧壁看着顾澜烟,目光渐渐变深道:“你相信不相信,我会有法子让张家答应的?”
顾澜烟望着他,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冷然,“若是使用威逼利诱的法子,那殿下就不是萧壁了。
我相信,你对张家的重视远胜于我。
若是惹恼了他们,你哪里来这样强大的支持者呢?”
萧壁笑了笑道:“看样子。雪儿你对我十分的了解,更知道我的野心。”
顾澜烟笑了笑道:“身为一个皇子,自然不甘心只是屈居人下,更何况靖王殿下天生就有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魄力。
只不过碍于孟家和雍文太子,只有按兵不动。
我想你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劝服张家追随于你,你想娶我也并不是全然是因为你喜欢我。
更重要的是你觉得张家人对我十分重视。所以,你是因为需要而娶我,不是吗?”
萧壁深深看进她的眼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顾澜烟并不是一个好欺骗的人,不管他有什么目的,都很容易被对方看穿。
不错,他并不是因为爱或者喜欢才会迎娶她,他是因为——需要。
这两个字虽然听起来十分的功利,但是对于皇子而言,需要远胜于一切。
顾澜烟若是嫁给别人,萧壁极可能会失去张家支持。
因为他太明白舅舅的性格,守城有余而攻势不足。
张家宁愿守着如今富贵安稳,也不愿再进一步去为他去冒险。
可惜他需要的不是默默的支持,他需要的不顾一切、强大的后盾。
然而此刻一切都被顾澜烟看穿了,他还能说什么了。
狡辩吗?
不,萧壁不是这样的人。
他想了想,面上的神色缓和下来,柔声道:“雪儿,你觉得我不会赢吗?”
顾澜烟望着他,淡淡地道:“殿下,不是我泼你冷水,依现在情况来看,大梁政局颇为稳固。
太子殿下既是孟后的嫡长子,又没有明显的失德,文武百官畏惧孟家权势,皆数倒向太子。
殿下即便娶了我,得到张家全力支持,苦心孤诣,惨淡经营一些年,纵然可以强行夺位成功,也不免遗臭万年。
史书上会说,殿下是谋逆篡位,乱臣贼子。
常言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殿下自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却不要拖累一心为你着想的张家才好。”
话是这样说,她却是在提醒萧壁,不要妄图把张家拉下水,谋逆一事,张家绝对不会做的。
萧壁盯着顾澜烟,越发赞赏她的冷静与狼性。
他如今最为顾忌的,便是太子地位稳固,孟后势力庞大,只是他不露声色,淡淡一笑,道:“我当然知道局势如何,可我更相信,太子这副假面具不会一直戴着。
他总有一天会露出本性,到时候,你便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这江山社稷,百姓安危。
雪儿,今日对你的求婚一直都算数,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谁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说完他看了远处一眼,笑道:“你另外的一个追求者来了,我该退场告辞。”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顾澜烟目送着他的背影,目光渐渐地冷了下来,这江山社稷,百姓安危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萧壁十分聪明,也很是谨慎,尤其是举手投足之间竟然隐隐有帝王气象。
他又肯放下身段与人结交,绝非甘心长久居于人下之辈。将来他若是争夺皇位,必定是一场血战。
他今日突然提起这件事,可见很快便有所行动了。
可是对于顾澜烟自己而言,她不愿意掺合在皇子之间的争夺。
她的目的,不过是那高高在上的孟后而已。
高扬很快地走到了顾澜烟的身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她。
随即自嘲地笑了一下,勾勒出冷酷神情,他薄唇微启,低低道:“看样子,萧壁一定是说了什么。”
顾澜烟微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说什么重要吗?
还是你依旧为他的话而在意?”
高扬的见识早已不同于在大燕的时候,那时候他只是李家的二少爷,对于世情并不熟悉,对于人心他也看不透。
如今他已经是大梁的梁王殿下,历练的事情多了,心境看着都开阔了许多。
整个人看起来开朗,骄傲,还有一种凌厉的霸气。
他微微一笑,面上却是无比的自信:“萧壁说什么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的心,是否依然没有动摇?”
“动摇?”
顾澜烟笑了笑,“我倒是想要动摇,只不过对方要的不是顾澜烟,而是张雪,你明白了吗?”
顾澜烟和张雪到底有什么不同吗?
看起来她们是同一个人,但事实上两者却有显著的不同。
顾澜烟只是一个敌国郡主,只是她自己孤身一人。
只是一个千里迢迢而来,无依无靠的女子。
而张雪,背后则是依靠着强大的镇国公府,还有五个无比优秀的哥哥,更有着盘根错节的势力。
得到了张雪,就等于得到了镇国公府的支持,国公府在朝中的势力也可以一并的揽过来。
这一点,雍文太子知道,萧壁知道,所有人知道。
这个世界上,谁才是为了顾澜烟而来的呢?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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