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将手里头的黑子放进棋罐里，脸上挂着笑容，落落大方。
“那当是极好的，只是我不精棋艺，怕是要被你笑话了。”
朝歌嗔怪地睨了母亲一眼，坐到对面的凳子上，自顾自地收拾起棋盘。
“母亲可莫要谦虚了，我方才可是瞧见你这盘棋了，白子本是垂死挣扎，竟又被救了回来，直逼得黑子无处落下去。”
想着，朝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得多抽些时间来陪陪母亲了，她孤身一人在这儿委实无聊了些。
温氏像是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抿嘴笑着喝了口茶。
“母亲是想执白子还是黑子？”
“既然方才的白子能力挽狂澜，那这局我便沾沾它的喜气。”
说着，二人都被这话逗乐了，纷纷笑出声来。
日头渐渐爬上山头，母女二人醉心博弈，一时竟忘了时间。
“朝歌，你可许久没落子了。”
温氏瞧着女儿托腮冥想的模样，难得心情大好起来，这丫头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总归有些稚气未脱。
闻言，朝歌被打断了思绪，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有些挫败地扔下手里头的棋子，佯装微怒地对着温氏道：“就说是母亲谦虚了，对着自家女儿这般不留情，当真是心狠。”
“心狠？”温氏被这歪理惹乐了，“怎的输给我就成了我心狠呢？”
今日过年，温氏许是也因为这喜色，性格染得活泼了些。
朝歌撅着嘴站起来，福了福身子向母亲告辞。
“既是输了女儿就输的有骨气些，这回是我技不如人，母亲且等着，有朝一日我定能反败为胜。”
说着，朝歌嘴角一弯，素净的小脸上堆满了笑容，在这冬日里没由来的让人觉着温暖。
从温氏那儿出来，朝歌一路直行，想着回屋歇会儿，过不了多久就需去用午膳了。
行至半道上，碰着了四姨太同无景汐，二人携手朝着后花园走去，瞧见朝歌皆是面露喜色。
朝歌上前行了个礼，对着二人道：“大年初一果真新气象，四姨太这身披肩甚是好看，四妹妹的也不差，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
四姨太闻言乐开了花，拢了拢身上新制作的狐皮披肩，应道：“朝歌这张小嘴儿真是会说话，莫不是刚吃了蜜糖出来的？”
无景汐在一旁听了也是笑着附和：“姐姐向来嘴甜，娘亲整日都要夸赞一番，惹的我都有些醋了。”
四姨太听了用食指点了点女儿的脑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着：“若是你有朝歌半点儿机灵劲儿，为娘定然天天夸你。”
朝歌瞧见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的样子，也觉着欢喜极了，大过年的，如此这般才有些生气热闹劲儿。
“对了朝歌，适才丫鬟过来道是老夫人在花园赏景，叫着我们过去作陪，不如你同我们一起前去，你同汐儿也好有个伴说说话。”
四姨太说着，一手将朝歌拉近身，不由分说便向着后花园走去。
朝歌哪有有拒绝的道理，只得是由她拉着，一起过去了。
虽是寒冬初过，可无景府内因着花匠技艺高超，培育出了不少暖和时节才会开的花，一路走来，朝歌已然觉得眼花缭乱。
无景老夫人这会儿正坐在亭子里，端着个汤婆子暖手，身旁的二夫人嘴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什么话，惹的老夫人一阵轻笑。
大老远望见孙女几个人簇拥过来，无景老夫人连忙叫着下人多搬几张凳子过来。
“见过老夫人。”
三人皆是福了福身，而后便听着老夫人的坐了下来。
“你们几个过来可觉得冷？若是冷了我便叫人送几盆碳火过来，可莫要冻着了。”
瞧着两个爱打扮的孙女并未穿那么多，无景有些心疼，连忙出声问着。
“不冷不冷，老夫人您摸，我这手还热乎乎的呢！”
无景汐笑眯眯地凑过去，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伸到无景老夫人手中。老夫人被这个孙女的行为给逗乐了。
“倒还真是，你们年轻人火气足，哪里像我，老了，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
朝歌起身走到无景老夫人身侧，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揉捏着开口：“老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哪里老了，您年轻着呢，妹妹你说是不是。”
无景汐听了自然是忙不迭地应和。
二夫人接过身后丫鬟拿来的茶杯，毕恭毕敬地端到无景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尝尝这茶，前几日我听人说起有人在大雪天采到了茶叶，说是被雪水滋润了，格外清香，我想着您定然欢喜，便托人寻了些。”
无景老夫人很是受用地点点头，“你倒是有心了，不过也真是稀奇，大雪天竟有茶树冒芽。”
“也称不得稀奇，老夫人您看，咱们这儿后花园开的花起码要两个月以后才到花期，如今这争奇斗艳的模样那才算起稀奇。”
朝歌说着这话，人已经走出亭子，停到了一簇迎春花面前，巧手抚上花瓣。
无景汐却一直想着无景老夫人手上的茶，略微噘着嘴道：“二夫人好生偏心，有这样的好茶也不给我们几个尝尝，只晓得让老夫人在这儿馋我们。”
二夫人膝下无子，这会儿瞧着两个丫头一个俏皮一个聪明，心里也觉着舒心的很。
“有着呢，你这丫头瞧着好的便想着要，我还能忘了不成？”
说着，几个丫鬟就端了茶过来。
二夫人招手示意朝歌来喝茶，又叫着婆子去厨房端糕点。
“二夫人真是贤惠，妾身都自愧不如了。”
四姨太吃了口茶，笑着对二夫人道，二夫人无子嗣傍身，可胜在温柔体贴，府上倒也没几个人说闲话。
“妹妹说笑了。”
几人寒暄了一阵，无景汐道是坐着无聊，叫丫鬟寻了毽子过来踢，还拉着朝歌一同前去。
望着两个孙女，无景老夫人眉眼弯了弯，如此可不正是世人多求的天伦之乐？
“老夫人，您瞧瞧我那丫头，这样顽皮，哪儿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不知往后哪家的好男儿能瞧上她呦。”
四姨太磕着瓜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也不知这女儿是随了谁，整日闹腾全然没个安生样子。
未待无景老夫人答话，二夫人笑着安抚：“妹妹未免太心急了些，汐儿这才多大，朝歌还未嫁过去呢，她不过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哪儿怀了那么多心思。”
无景老夫人也道是二姨娘说的在理，“她还小着呢，我无景家的娇娇女外人想高攀都高攀不来，你也莫忧心。”
话是这么说，可四姨太瞧见院里跑去捡毽子不小心跌了一跤的无景汐，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盼着她能嫁一户好人家，女儿又不似朝歌那般机灵漂亮，她这个当娘的如何不操心。
“娘，可带帕子了？您看我都出汗了！”
踢累了的无景汐同着朝歌跑过来，众人果然见她额头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四姨太边啐了她几句边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着。二夫人见着了忙起来拉着朝歌坐在身边，关切地问道：“踢热了吧？”
朝歌心中一暖，府上除了母亲，怕只有二夫人是对她最好的了，这会儿定时看见无景汐有母亲在身旁怜惜，于心不忍才问着自己。
她笑着摇摇头，道：“方才都是妹妹在踢，我左不过是个凑热闹的，不热。”
无景汐听了忙从四姨太怀里探出头来，“姐姐好生没趣，都不陪汐儿踢个尽兴。”
几个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她们可瞧见了，分明是这丫头霸占着毽子踢个不停，怎么这会儿道说起姐姐没趣起来了。
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来，“既是累了就喝口茶歇歇吧，这都快晌午了，想来过会儿就该用膳了。”
无景汐笑了笑，坐下来，突然又似想到什么，扭头对着朝歌神神秘秘地说道：“姐姐，听说晚上有庙会，咱们一起去吧。”
没等朝歌应答，四姨太一巴掌就拍在了女儿背上，“你这丫头，怎的天天往出跑，哪有点无景家四小姐的样子？”
无景汐撇撇嘴，好生委屈，看的无景老夫人都疼惜起来。
“罢了罢了，既然汐儿想去就随她吧，只是大晚上的你同朝歌两人出去我不甚放心，就叫着几个小厮跟着。”
听着这话，无景汐差点没乐的跳起来，连忙像老夫人道谢。
冬日的暖阳撒在身上，显得格外暖人，不消一会儿，有丫鬟过来道是午膳做好了。
“走吧，一起去吃个团圆饭。”
无景老夫人被四姨太搀着站起身，无景汐连忙去另一侧扶着，一路走着一路说笑。
二夫人同着朝歌走在身后，同样聊着家常。
“适才是去瞧你母亲了？”
朝歌点点头，“同母亲下了局棋，母亲她甚是欢喜。”
二夫人闻言也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有空就多去陪陪她，女儿在身边能说说体己话也是好的，不像我……”
朝歌知道二夫人这是又伤感了，连忙寻着她的手握住。
“二夫人莫伤心，您只管把朝歌当做女儿，有甚体己话同我说便是。”
本是红了眼眶的二夫人听见这话，又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她没个子嗣，却一直疼爱朝歌这丫头，好在没白疼，这丫头也是乖巧懂事儿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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