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晕,闭上眼,像飞翔。
甚至,一度看见了彩姐出事时的样子。
稳了好一会,幻觉逐渐消失,我终于意识到翻了车。
而且,是被扣在车子里的。
还好,汽车没有彻底摔报废,车灯还亮着。
虽然驾驶室里很暗,但,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光亮。
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摸索着,解开安全带,缓缓把身子调正,改变了倒控状态。
用力嗅了嗅,并没有闻到汽油味,也就是说,油箱并未损毁。
如此,便没有爆炸的可能。
——其实某些影视作品里车祸后动不动就爆炸的画面都是扯淡。
除非在密闭的空间,还要有足够的氧气,汽油才可能爆炸。
现在这部车子连油都没漏,就更不用怕了。
我又四处瞧了瞧,窗玻璃虽然裂了两块,但没有碎掉,暂时能遮挡严寒。
幸而速度够慢,并且是车子后半部撞到的护栏,否则,真不知道我会伤成什么样!
四处摸了好一会,都没有找到手机,不晓得摔哪儿去了。
智能机很娇贵,大概已经摔坏了吧!
联系不到外界,只能傻等!
好吧,就在车子里等亚叔。
希望他能够看见车灯的灯光,然后赶过来救我。
这么想着,摸了摸大衣口袋。
四盒药都在,真好。
等我们会合了,第一时间让他把药吃了。
许是因为心里有念头,恐惧感便不是那么强烈。
不过,窝在狭小的空间里,双腿很快就开始发麻。
“亚叔,你一定要发现我啊……”轻声念叨着。
车子里的热乎气逐渐散去,寒风从窗玻璃的裂缝渗了进来。
气温极速下降。
出门时走的急,我只穿了羊绒大衣,这会儿觉得根本不顶用。
唉,早知如此,真该穿个羽绒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眩晕感消失,竟然有了困意。
好想睡啊!
可我知道,这时候是万万不能睡过去的。
“亚叔很快就来了,很快!”我攥拳为自己鼓劲。
无意间撞到了方向盘,立刻有了个不错的想法。
举起拳头,试着砸向喇叭。
笛声响起,更加振奋我的心!
神啊,我今天这是人品大爆发了吗?
就因为是去给亚叔买药,所以才奖励我车祸不死不伤、生机一线又一线吗?
遂,满心欢喜地摁起了喇叭。
接连响了几十下,周围除了风声,没有传来别的声响。
我忽然意识到,这么糟糕的天气和路况,如果亚叔出来迎我,会不会也……
心头袭上了寒意。
不行,我不能一直在车里傻等,而是应该想办法爬出去,循着大路往吾家走。
若是他还在路上,我们很容易就能会合。
打定主意,抻长了衣袖,裹住拳头,捅向已经摇摇欲坠的玻璃窗。
没费什么力气,“稀里哗啦”碎片四散。
我跌跌撞撞地爬出了车子。
漫天的北风烟儿雪,四处白茫茫,倒是不用怕黑了!
揉了会儿发麻的双腿,终于缓过来一些。
我裹紧大衣,观察着要怎么才能上到路面。
车子坠落地距路面两米多高,必须找到有缓坡的地方才能爬上去。
辨别出了吾家的方向,我循着路基往前走。
大约一百米之后,终于看见个缓坡。
四肢着地,我手脚并用,拼了命地往坡顶爬去。
如果此时亚叔开车走过去,而我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车子,我们极有可能错过。
顾不得冰雪冻手,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尽快爬到路上去!
可是,爬上去一段,又会滑下去一点,反反复复好多次。
短短几米距离,用了好几分钟,终于够到了护栏。
歇了片刻,我奋力爬上护栏,想来个潇洒的翻越,却因为力竭而摔在了路面上。
有些痛,可毕竟是上来了。
挣扎着起身,继续往吾家的方向走。
寒风刺骨,雪粒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反正路上没有车,我便晃晃悠悠地走在最中央。
——两侧的护栏偶有破损,如果靠边走,没准儿哪阵大风又把我吹下了路基。
走了大约上百米,身上竟然出了汗。
可是脸、耳朵还有双手,却冻得快要没了知觉。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么久都没见到亚叔的身影,他一定是出事了。
我得加快脚步去找他!
又走了几十米远,侧前方倏然出现一个黑色物体。
我吓得止住了脚步!
壮了壮胆,往前慢慢挪着。
几分钟之后,逐渐靠近,才看清楚那是一辆黑色越野车。
我顿时一惊,——是……亚叔?
急忙往车前跑,却在半路上摔了一跤。
站起,顾不得疼痛,踉跄着冲到车旁,贴着副驾驶位的车玻璃往里观瞧。
是吾家的车子没错,但,驾驶位上坐着的却不是亚叔,而是吾竞尧。
安全气囊破掉了,他正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车内只有他一个人。
细看了车况,左前轮正悬在路基之外。
应该也是因为路滑而失控,从而撞到了护栏。
虽然车子并没有摔下去,但他却不如我幸运,直接被撞昏了。
得想办法救他!
驾驶位的门是悬空的,根本不可能从那边施救。
我试着去拉副驾驶这一侧的前后车门,都没能拉开。
到处除了冰就是雪,没有可以敲凿的利器,根本弄不碎完好无损的窗玻璃。
最好的办法便是叫醒男人,让他帮忙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我敲敲窗玻璃,“吾竞尧,醒一醒——”
没有回应。
再喊再敲玻璃,还是没动静。
我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他该不会是被撞死了吧?
呼!无论死活,都不能扔下他不管。
我又举起拳头,用力敲打窗户,“吾竞尧,醒一醒,快点醒一醒……”
这次,他有了反应,身子稍微动了一下。
——活着是活着,就是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我继续敲窗,“吾竞尧,把副驾驶的门给我打开,快点——”
再大的喊声,都能被狂风给吞噬。
但,震动不会。
我不再叫喊,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敲玻璃上。
终于,他微微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车灯的光线不足以帮我看清他的脸,但能隐约看见他脸上有血迹。
我继续敲窗,示意他开门。
只见他动作僵硬地解开安全带,一点点挪过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我站到门口,望着趴在座位上的强壮身躯,有点束手无策。
“吾竞尧,告诉我,你伤到哪儿了?”俯身,大声问道。
他说了句什么,音量很小,我没听清。
“能大点声吗?”我又往前凑了凑。
他再重复了一遍。
这次,我听清了。
他说:“小野马,见到你,真好……”
半条命都给撞丢了,还有心煽情,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你的手机呢?放哪儿了?”我在他耳边发问。
——两台车都坏了,除了求救,没有别的法子。
缓了一会,他弱声回答,“坏了……”
坏了?
那怎么办啊!
这么大的个子,就算我用拖的,顶多把他弄出去几十米远。
然后,我们就一齐冻死在雪地里。
车子虽然掉不下去,就算跟他一起在车上等,冲这个温度,明早被人发现的时候,我们也能死得差不多了。
要么,我自己回去求救?
可他这个状态,实在让人不放心。
“怎么办,怎么办啊……”急得我不停碎碎念。
俄而,男人开口说了个词,“后备箱……”
“你说后备箱是吗?”我确认道。
他微微颔首,幅度虽然不大,但确是作了肯定的答复。
我赶紧跑到车后面,打开了后备箱。
光线很暗,贴近连摸带看,终于发现了让我惊喜的东西。
原来,竟是野营所需的各种物品。
最重要的一个发现,就是帐篷。
有了它,就算把他独自扔在这儿,也能确保不被冻死。
我赶紧拿出帐篷,到车子后方既背风又相对安全的地方着手搭建。
因为风很大,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终于弄好。
做好固定,在里面铺了防潮垫和隔凉垫,临时避难所就此建成。
然后,我去车门那儿,把那个人搬下了车子。
躺在雪地上的男人沉得要命,我只能用拖的,把他弄到了帐篷边。
最后,用尽浑身的力气,把他挪到了帐篷里。
这个过程比搭建帐篷要艰难十倍。
清理完他身上的残雪,我又去后备箱取来露营灯和急救箱,还有两张防寒毯。
进了帐篷,借着灯光,这才看清男人的状态。
他的脸上全是血,伤口就在额头上。
用急救箱里的消毒药水处理了伤口,缠好绷带,再帮他把脸上的血污做了简单的清理。
整个过程,他都紧闭双目。
不过,气息还在,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最后,把两张毯子都给他盖上,我在他耳边轻声交待,“你安心留在这里,我回去叫人,很快就能送你去医院了。”
他没有回应,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我的心跟着揪了起来,柔声鼓励,“五叔,坚强点,活下去!”
说完,起身准备出帐篷。
然而,他却拉住了我的大衣衣襟。
“小野马……,不要走……,留下来……”嘴唇翕动着,声音弱得像蚊子叫。
我无奈地坐下,“可是,如果我现在不回去求救,你会有生命危险的,知道吗?”
好一会,他才回道,“有你在……,我会活下去……”
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他一定没事。
我又要起身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仰头,喷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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