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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nk小说网 > 陈鸢陆惊蛰 > 第三百九十章 弥留之际
 
陈家又出了一个秀才,这消息简直是一个爆炸新闻,很快就在村里激起无数的声音。

恭维的,嫉妒的,羡慕的……总之这两天陈家就像是开了铺子似的,来的人一波接一波。陈老爷子接待客人,接受别人的贺喜,互相说恭维的话,这一套下来,说的嘴皮子都磨起了泡。

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别看陈老爷子嘴皮子都是火泡,可那精神气一点都不比以往差。

这是个大事,还专门摆了桌宴请了左邻右舍和亲戚朋友。

冬儿刚开始还出去见见人,和人说几句客套话,可说的多了,就害怕了。成天早早就钻到铺子里去,纪礼教他念书,为更上一层楼做准备。

陈鸢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陆惊蛰和子乾。

于是这一次那只送信的鹰带回来的不止有信,还有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狼牙,打磨的光莹润,上边穿了个孔,可以穿上绳子戴在脖子上。

子乾在信中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斩杀了一头狼时得到的,听西边的扈国人说,狼牙戴在身上能驱邪避凶,亦能带来好运。他一直戴在身上,现在拿来送给小弟,佑他平安高中。

冬儿让陈鸢给穿了条粗绳,珍重地贴身带着,给子乾回了信,希望能早点见到他。

在这样一件大喜事冲击下,人们差点忘记了王氏的身体状况,然而在这个冬天,王氏却终于没能熬的住。

即便陈家请了大夫,也用人参吊着,王氏还是一天弱似一天,她的身体就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什么灵丹妙药吃进去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冬天又干又冷,王氏躺在炕上,进气多,出气少。

她的脸色蜡黄,身体干瘪,躺在被褥里,就像一个蜷缩着的孩子。

陈鸢坐在炕上,时不时给她嘴里喂点水,虽知毫无意义,却总能让她稍微舒坦一点。

屋里边昏暗的厉害,桌上点了一盏蜡烛,火苗一跳一跳的,兴许是质量不好,跳了几下,却愈发昏暗了。

王氏的喉咙就像是一扇破风箱,发出嘶哑低沉的呻吟声,浑浊的眼睛里毫无神采,眼角不断地往下掉泪。她喘着气,支棱着耳朵仔细地听着。

陈老爷子坐在边上,对王氏说:“润兰,你别急,那边正生着呢,等娃出来了,头一个告诉你。”

金氏怀着的孩子终于要生了,全家人从晌午忙到现在,男人们在外边烧热水递东西,女人们都在屋里边帮着接生婆搭手。

陈鸢和还是没出嫁的姑娘,不能进产房,所以在这里陪着王氏和陈老爷子。

金氏痛苦的喊声一声比一声嘶哑,听的人心惊胆战,听起来就像是在受凌迟之刑。

陈鸢有些戚戚然,心说以后还是不生孩子的好,这也太可怕了。

王氏等着等着,用手紧紧攥住陈老爷子的手。

在经历了几个小时的痛苦的哭喊折磨后,终于迎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声音很洪亮。

接生婆打开门对着外边一众人大喊:“是个小子,是个大胖小子!”

王氏听见了,一下子泄了劲儿,身体软软地埋进床褥里。

刚开始陈鸢只以为是她紧张过度了,一下卸了劲没精神,可半晌都没看见她动作一下,便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谁知道王氏的身体一动不动,连呼吸气都微不可闻了。

“奶,奶,你醒醒!”陈鸢急忙去为她急救,又让陈老爷子去拿人参片压在王氏舌头底下。

外边的人听见动静,急忙闯进来,眼瞅着王氏一动不动,竟然像是已经死了。

陈鸢为她按压胸腔,手下都是排排肋骨,心脏的跳动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知道她是命数已尽了。

就在陈鸢都要人放弃的时候,王氏忽然吸了口气,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五,巧儿?老五,你上哪去?巧儿……”

陈老爷子把铜制的烟杆一敲:“还不赶紧去把巧儿找回来!”

四个兄弟急忙出门,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不知道去哪里找,可总得试试。

王氏是想在死前再见陈巧一面,也许不止是陈巧,是所有的儿女吧。

陈鸢说:“奶,小姑在路上呢,在路上呢,你再等等。”

王氏昏黄的眼珠没了一点神采,却出奇的不糊涂了,她的嘴巴动了动,问:“孙媳妇生了吗?”

常氏急忙上前,擦着眼泪:“娘,生了,是个大胖小子。我嫂子正在屋里边伺候着呢,明儿就能抱过来让你瞧瞧了。”

王氏似乎想笑,可连做个笑容的力气都没了:“那就好……”

她干裂的嘴唇艰难的蠕动着,眼睛在围着一圈的人里看了一圈:“巧儿呢?她先前说要做生意,挣钱了没?快过年了,她该回来了……回来让我再瞧一眼,一眼……”

几个媳妇都跪下了,李氏止不住的流眼泪:“娘,快了,快了。”

王氏的精神恍惚,自言自语:“老五呢?他咋不回来?他是不是还怨我不让他和月荷好?”

“老五……老五……你上哪去了……”她伸着手,想要抓眼前的一个幻影。

冬儿站在陈鸢身边,一下哭了出来。

一群人守在她身边,守了大半夜。

不知道是那片人参起了作用还是回光返照,总之王氏的精神气比先前好了一点,天快亮的时候她对常氏说:“老四家的,把我柜子里边的寿服拿出来吧,让我走的干净些。”

她以前好面子,死前也想做个体面的人。

众人为她擦了身子,换上寿服,都已经哭的不成样子。

王氏安详地平躺着,问了一声:“巧儿还没回来吗?”

“老婆子,快了,快了,你别睡。”陈老爷子恨的牙痒痒,怎么就还不回来!

王氏笑了笑:“都甭哭,没死呢。”

她闭着眼睛想了想,说:“我给你们讲讲我这辈子吧,能让你们别临死还只记得恨我。”

她讲的很慢,断断续续的,不过没人打断她,好歹,这样能让她保持清醒,坚持到见到所有儿女最后一面。

然而听了她的故事,陈鸢却发现,所有人的性格与改变都是有迹可循,比如王氏的要强倔强,就与她悲惨的少女时有莫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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