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挣扎，池小暖来到了许嵩山病房的门口。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病房里的人，或许也正等着她，他们之间终归是要面对的，不管结果是好还是不好。
推开门，池小暖走了进去。
许嵩山正在闭目养神，不过听见动静后，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暖……”他有些惊讶，甚至还不太相信的眨了眨眼睛。
池小暖走到他的身边，“你今天，好些了吗？”
“我……”许嵩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半响，才点头说，“哦哦，好些了，好些了，你……你快坐，快坐。”
他试图坐起来，池小暖赶紧制止，“你别动，医生说你伤得很重，你现在不能动。”
“我不碍事！”
“许老先生，你还是躺着吧！你这样，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池小暖拧着眉头说。
许老先生……
这样的称呼，让许嵩山整个人一震，心脏，尖锐的刺痛了起来。
他看了看池小暖，缓缓的躺下。
他明白的，可是一想到眼前这个和冉芸有着八分相似模样的女孩儿，竟然用这么陌生的称呼，他的心里就万分的难受。
“小暖……你母亲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他有些伤感的开口。
池小暖看了看他，坦然道：“母亲离世的时候，我只有三岁，我……不太记得了。”
“那你有没有记得，她和你说过什么？”许嵩山的手紧紧的攥着，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问出这样的问题。
纵然他也明白这是徒劳，冉芸活着的时候，他没有机会问，而今，却揪着这个问题，为难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孩子。
可是……
他真的很想知道。
想知道，在后面的那几年里，冉芸是不是原谅了他，是不是曾经和孩子交代过什么，或许，她是理解自己的，或许，她并没有像她离开时说得那么恨他，他们之间……应该不仅仅只有仇恨才对。
池小暖看着许嵩山，看着他眼中期待和渴望，她也想顺着他的意思，安慰一下他，毕竟母亲去世已经是很多年的事情，她想如果母亲知道他后来为了她又做了这么多的话，一定也会选择原谅他的。
只是……
“许老先生，我母亲并没有和我说什么，就算真的有，我也忘记了。”池小暖不想撒谎，不是做不到，只是心里觉得非常的不公平。
对母亲，不公平。
凭什么他就以为他做错了事情，只要弥补了，一切就能够回到原点了？母亲终究是死了，她再也回不来了，也不可能看见现在这一幕。
他欠她的，永远都是欠着她的，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
许嵩山心里又是一震，整个人颓然的笑了下，“嗯，也是……那时候你还那么小，大概是……什么都记不得了……抱歉，是我不好，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你，害你吃了这么多苦……”
“我并不觉得很苦。”池小暖直言，“虽然奶奶家很穷，确实给不了我很好的物质生活，可奶奶一直很疼爱我，一直待我就像亲孙女一样，我在那里体会到了亲人的温暖。”
“是嘛……”许嵩山无力的闭上眼睛，“难怪，你这么懂事。”
“……”池小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许嵩山同样沉默着，他本来是有很多话想要和池小暖说的，可是这话怎么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许老先生，我不怪你！你不用放在心上。”池小暖缓缓道，“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我母亲，我不知道我母亲会怎么想，但我确实不怪你，虽然你没有在孤儿院找到我，不过，从许蓓蓓身上我已经看到了，你大概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是啊，我确实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是这一切终归还是太晚了。”许嵩山感慨着，眼角有微微的泪光在闪烁着。
池小暖偏开了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她张了张嘴，想说点狠话出来，比如：你早干嘛去？你要真的知道你错了，你早干嘛去了？现在在这里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能让我妈起死回生吗？
可到底，眼前的人已经是个迟暮的老人，他还身受重伤，刺激不得。
咬着牙，池小暖到底还是将那些刺耳的话咽了回去，“许老先生，你就不要想这么多了，好好休养，一切都会好的。”
顿了顿，池小暖又说，“其实我是不是你的女儿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为这件事付出了代价。”
许嵩山睁开眼，看着她。
那张脸，那个表情，真的像极了冉芸。
而许嵩山知道，池小暖是打心底没有接受自己。
也是。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尽过一个做丈夫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他甚至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不怪她。
他庆幸的是，虽然走了这么多弯路，但这个孩子还是健康的长大了，甚至还养成了这么好的性格。
他不由得想，或许那时候他没能够认出她，对她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不然，跟在他身边，她大概会变成第二个许蓓蓓……
而最让他意外的是，他真的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然就是利司承心里的那个女人……
芸儿，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对吗？
是不是你也这样觉得，我害了你的一辈子，所以才会让他阴差阳错的找错了人，养错了人……
许嵩山颓败的闭上了眼睛，“抱歉，孩子！谢谢你，还能来看我，谢谢……”
除了抱歉，除了谢谢，他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池小暖咬着唇，低下了头，良久无言。
……
回到利司承身边的时候，利司承因为药物的原因，又睡着了。
被调成了静音的手机一直在闪烁，是戚风的电话，池小暖担心是什么大事儿，便拿着电话来到了病房外。
“戚风？怎么了？”
“咦？”戚风一愣，将手里的电话拿开好远看了看，还以为自己打错了，“怎么是你接的？你老公呢？”
“他在医院里，刚刚做了一个紧急的手术，睡着了，你找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池小暖解释着。
“在医院？”戚风又是一愣。
“嗯，医生说还好送来得及时，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不过要住院观察几天才行。”
戚风松了口气，“这样啊……”
“对了，你找他有事儿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哦，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这样，一会儿他醒过来了，你告诉他一声，叫他给我回一个电话就好，唔……那先这么说，我先挂了。”
不等池小暖再多问什么，戚风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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