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穗站起身, 眉眼十分平静,
好像刘万时说的是同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
刘万时看着池穗的模样，心中的复杂情绪更甚。
池穗从行伍之日起, 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当年那个沉默孤僻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了今日顾盼神飞的将领。
青出于蓝胜于蓝, 池穗确实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被人奚落的小兵。
池穗进步的点点滴滴他都看在眼里, 刘万时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唯独一个祝从之，他自己也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祝从之这样一个瘦小单薄的小白脸，能得到池穗的青眼。
“我们二人的事情就不劳烦刘大哥多思了。”池穗笑笑。
刘万时微微转了转眼珠：“你既然这样说, 那我也就不多过问了, 只是一遭, 也不知道祝大人家族那边可能会默许你们的关系呢？”
池穗一挑眉，他这个问题并没有想过, 刘万时突然发问，确实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走一步看一步吧, 哪里会想到这么多。”池穗四平八稳地一笑，没有把心里微弱的不安暴露出来。
“就算如此，你们二人也不能没有子嗣，不管是你还是祝大人，早晚也都会娶亲吧。”刘万时一边说, 一边悄悄打量着池穗的神色，见她不可置否, 忍不住继续试探。
“军中的某些传言，你可听见了，”祝从之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有人说池将军是女郎呢。”
池穗一挑眉：“这样荒唐的消息，刘大哥也相信？”
“我自然不信，只是若是空穴来风，怎么能传得这样有鼻子有眼，更有甚者，说的池将军本该是祝大人的发妻，因为种种原因流落在军中。”
这些话没有在军中传过，刘万时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探池穗的底，池穗听闻这句话，心中微微一突。
她抬头看着刘万时，他们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刘万时眼中闪动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寒光，让人看不到底。
池穗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传闻还是刘万时有意探底，弯唇一笑：“都是一些不靠谱的风言风语，底下的人穿穿当个笑话，你怎么还拿到明面上说了呢，难道大哥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刘万时沉默地听池穗说话，艰涩地一笑：“但愿都是真的，不然这诛九族的罪名，可不是你我承担得起的。”
他迈着阔步，缓缓走了出去。刘万时能感受到池穗的目光像水一样冰凉，凝固在他的后背上。
可他也一直没有回头看。
*
已经过了三更，祝从之爬起来喝水的时候，透过茜纱窗，看见池穗的卧室里还亮着灯火。
他的脑子微微一动，打算过去瞧瞧。
池穗门外的三级踏垛他闭着眼都不会走错，祝从之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门，看见池穗一直在盯着手中的一页纸发呆。见他进来，脸上竟然露出了淡淡的不自然神色。
“你在看什么？”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烛光落在池穗身上，她的半边脸都拢着柔和的光晕。
祝从之的目光落在素白的纸上，第一行的休书二字，让他豁然变色。
他一把把纸抢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是池穗手写的，字体只能算是横平竖直，没有什么美感可言，内容和他猜想的差不多，以无所出为由，休弃她。
“你莫不是疯了？”祝从之头一次觉得自己是真的火大，“怎么在这个时候写这种东西？”
池穗手边有印泥，她缓缓伸出食指，沾了一点猩红的印泥，缓缓落在了纸页上，像是花瓣汁子滴在上面一样。
“名字我签了，手印也摁过了，咱们俩两不相干了。”池穗默默说着，把这张纸对折递给祝从之，“我是个女人，我一直瞒着所有人，若有朝一日再也瞒不住了，你拿着这张休书，也可以避祸。欺君是诛九族的大罪，以防万一吧。”
“哪有那么轻易，”祝从之抬起手，几下把休书撕了个粉碎，“你是我在官府登记过的夫人，就凭这么一封休书，哪能这么轻易撇清干系。你嫁给我了，就是我家的人，你自己的家人都不在了，要是我再抛下你，那我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池穗担心自己有朝一日牵连到他，可他又岂会因为这些事情抛下她呢。
“你我夫妻一体，有了事情也该一起面对，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算什么夫妻？”他越说越生气，好像池穗欠了他很多银子似的，祝从之上前两步，看着池穗微微张开的最，鬼使神差，竟然吻了上去。
池穗的嘴唇温热而柔软，二人唇齿相接，竟有几分柔旎。祝从之第一次这样主动，心里非常没底，可是赶鸭子上架，他亲都亲了，断没有半截跑路的道理。
唇齿香舌，水光潋滟。
祝从之抬起脸，后退了半步，脸微微发红，眼睛却炯炯地明亮：“你是我媳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池穗呆呆地看着祝从之，许久也说不出话来。
池穗脑子里头一次这样混沌，一面想着祝从之方才的吻，又想着祝从之对她说过的话。
她原本是个猎手，后来是个士兵，遇到事情向来都是自己解决，独当一面。
她看着眼前那个愤愤不平的祝从之，他像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炯炯地看着她：“有什么是告诉我，包在我身上！”
祝从之今天又开始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了。
“刘万时恐怕已经在怀疑我们的关系了，他是个聪明的人，就算现在没有发现，只怕总有一日会查出真相。”
祝从之一愣，心里暗骂，刘万时这厮可真不是个东西，跟池穗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在这上头竟然好不心慈手软。
祝从之的想法都浮在脸上，池穗猜的出他心里的所思所想：“你也别怪他，各为其主罢了。”
“咱们……背后打他闷棍怎么样？”祝从之犹犹豫豫地举爪，提出了一个馊主意。
池穗忍不住嗤笑出声：“你以为宋虎是怎么死的？他杀个把人，让人查都查不出来，你有多大本事竟然想打他闷棍。”
“我早就想揍他了，”池穗一挑眉，拉过祝从之坐在他身边，“你看着他文质彬彬，浑身书卷气，其实他在入伍之前是个地痞流氓的货色，这点文化都是何将军教的。”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祝从之想着，突然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他猛的抬起头：“要不……你把翁主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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