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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nk小说网 > 沙丘上的繁花陈文童杜莲莲 > 第5章 十字路口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工作也不找!介绍女朋友给你,你也不跟人家聊!电话也不给人家打一个!整天就是吃饭、睡觉、玩游戏。指望老子来养活你啊?你多大了?你不是说要写小说吗?一年多了,小说呢?连个毛也没看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估计已经年过半百,似乎在责骂着自己的孩子。

“他写魂啊?他就是混日子,玩游戏。”这显然是被责骂者母亲的声音。

“当教师有什么不好?福利也好,节假日又多,一天就上那么几节课,没有那个职业比教师更轻松了……”

这时儿子突然插了句话:“好个屁!”父亲听了更加的大发雷霆,大声喝道:“你还顶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都撑起一个家了!你呢?你有什么本事?大作家?你要写书,你写的书呢?拿出来给我看看啊?你那么有志气,你怎么还要靠父母啊?你怎么连口饭都弄不到嘴啊?我现在都不好意思出门你知不知道?我一出门,人家问我,你儿子哪高就呢?我这老脸都没地方搁。我都恨不得挖个地道钻进去……”

本来坐着的儿子,突出从椅子上窜起来,夺门而出。他的父母跟着追出来大喊道:“你去哪里啊?你给我回来……”

这时母亲说:“你由他去!是我儿不死,是我财不散!你看他没钱了,乖乖的就回来了。他要是真有出息、有志气,也不会整天窝在家里,靠娘老子养活。”(这个就要注一下了:“是我儿不死,是我财不散”是我小时候挨打前,我妈常说的一句话,算是鼓励俺爹照死里打,反正“我儿”是打不死的,我能活到今天也算是个奇迹吧。现在想想我妈的人生哲学,还真是难理解!正是这种奇怪的人生哲学造就了现在的我。我不知道我这些年无病无灾,是不是托的这句话的福。)

望着噔噔下楼的儿子,父亲还恨恨的跺脚喊道:“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母亲很不高兴的说:“好了,喊那么大声干嘛?怕人家听不见啊?”

父亲不服气的说:“你当人家不知道?在这一片,你儿子比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出名多了!哎,老子也是……给他取这个好名字,宋怜之,也不知道送到哪里才会有人可怜他。”

“你好了吧!我儿子干嘛要别人来可怜?”

郁郁不乐的老夫妻俩满肚子的委屈,只能憋着,无处可诉,进屋关上了门,便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静。这份沉默其实很难承担,它与鲁迅先生所说的沉默并不相同。在中国,正有千千万万个父母都在承担着这样的沉默。而他们的子女,有的在外衣着光纤、挥霍无度,有的前途不明朗,总是疲于奔命。父母坚守的那份沉默,便是子女的后盾,当他们在外谋生受挫时,工作劳累过度时,又或者不知节俭,金钱不济时,总还有一个温暖的家在远方等待着他们回去,给他们提供一个避风港口。无论子女在外女风光与否,他们的父母总是坚守着这份沉默,不求世人知晓。

十一月份的阳光已不十分强烈,尤其是透过云朵的缝隙照下来,显的格外的柔和,柔和的像情人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你。但是刚刚和父母发生冲突,夺门而出的宋怜之非常失落,即便是如此温和的暖阳,也未能改变他的心情,他现在处在一种恍惚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身边存在着什么。

马路边一个人正在大声的打电话:“喂,请问是张总吗?您好您好!我是完美家具的小吴。我们这边新进了一批黄花梨的实木家具,想邀请您过来参观一下……啊?哦……不需要是嘛?没有关系,您过来参观一下,我们还有精美的……”

电话还未放下,打电话者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打电话的人大骂道:“我靠!谁这么不长眼?”抬头一看撞到自己的人,惊讶的说道:“哎,你你……宋怜之?怎么是你啊?”正处于精神恍惚状态的宋怜之,也被这突然的一撞惊醒过来。定眼一看:“吴旭?你怎么在这?你找我啊?”

吴旭被问的莫名其妙:“我找你干嘛?我问你,你这低着头走路,也不看路,跟丟了魂似的,是嫌自己命太长啊还是怎么的?干吗呢这么冒冒失失的?”

宋怜之摇头道:“哎,别提了,烦的要死!这也太巧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最近干吗呢?”

吴旭提着一个公文包,穿着一身不算十分齐整的西服。他张开双臂说:“你看我像干什么的?”

宋怜之打量了一会吴旭说:“你当老师了?”

吴旭“哈哈”一笑:“我哪有那本事啊?我要能当上老师就好了!我现在也就个跑腿的,东跑跑,西跑跑,混口饭吃。”

吴旭手往沿河街那边一划,两人就边走边聊。宋怜之一脸疑惑的问道:“跑腿的?跑什么腿?”

吴旭愣了一会说:“你在家都宅傻了吧?我现在跑业务,业务员您知道吧?”

宋怜之问道:“跑业务?怎么做的?”

吴旭苦笑一声道:“卖家具呢!就是瞎跑,那里有人装修了,就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再不成就到处找信息,看谁有需求。”

吴旭这样说宋怜之并不是很明白,他又问:“你跑的怎么样?”

吴旭说:“难啊!不好跑啊——你吃饭了没有?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聊。我知道一个地方不错。咱们去那里坐一会。我们老同学好多年没聚一聚了,这几年的同学聚会,你和罗子成都没来,你最近忙什么呢?结婚了没?”

没有结婚和没有工作这两件事,现在已并列成了宋怜之和他父母的两大心病。他现在很害怕别人问及这一类事。宋怜之心里非常的费解:为何那么多人都在问他结没结婚?自己结没结婚,与别人有何相干呢?他们都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总是关心他人的事。这管的未免管的太宽了?于是宋怜之没好气的反问道:“我结没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

吴旭听出这语气有些不太对劲,便说:“关心你吗!不然那么多人不问,干嘛问你啊?”

“该关心的你关心一下,我领你的情。不该关心的,你还是不要关心的比较好。”

说完宋怜之转身便走。吴旭听着有点蒙,他心有点不大痛快:怎么我关心你,反倒关心出不是来了?吴旭不知道外界和家庭给宋怜之带来的巨大压力,严重的改变了宋怜之的性情,使得宋怜之对别人干预他自己私事的做法,极为反感,就连同吴旭的随口之问,也都表现的非常不快。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不合适的关心,不但不能给被关心者带来帮助,反而给他施加了更大的无形压力,让他们更加的难堪。而被关心的人冷漠的态度、甚至过激的抵触姿态,反过来又让关心他的人失望,甚至恼火。其实很多人都忽略了一点:既然是关心别人,那么对方告诉你:“他过的很好!”才是你应该期待的结果。当对方表现出难堪的神情,也就无需再问了,大可转移话题,化解尴尬。只有期待对方对你的关心做出感激,却又没有得到这份感激的人,才会恼火。这是不应该的,这不禁让人怀疑你对那个人的关心是否出于真心。

吴旭加快脚步,追上来问道:“那什么该关心?什么不该关心呢?”

宋怜之冷冷的回道:“别人的私事,你就不该关心。”说完这句话,宋怜之走的更快了。吴旭心中也是莫名其妙。久别重逢,一句关心他的话,倒关心出不是来,自己的热脸,狠狠地撞在了宋怜之的冷屁股上,这让吴旭心中很不痛快。他不禁想:这人怎么过的越来越不近人情了?

恰巧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坐在马路边的一个像木桩一样的景观路灯上,似乎在等人。也不知道是宋怜之是真的出于爱护公共设施的考虑,还是只是想发泄一下心里的烦闷,本来已经从这小女生的面前走过去的宋怜之,又快速走回来,大声对那个坐在景观路灯上的女孩说道:“你坐在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那女孩被问的一头雾水,她反问道:“这地方怎么了?”

宋怜之好像是要点醒她:坐在路灯上是不对的,但又似乎有意找麻烦,找个人吵一架,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憋了很久的,那股来自家人和朋友施加的无形压力,才能得以施放。而这压力又不知在宋怜之的心中淤积了多久,如果它突然释放,恐怕谁碰到都会措手不及

偏偏这个小女生,对这个眼前说话不客气的人不以为然,完全不明白这个人发的什么神经病。

宋怜之大叫道:“那是路灯你知道不?路灯能当凳子坐吗?”

小女生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来找茬的。她也毫不示弱地当即反击道:“这路灯你家的啊?”

宋怜之声音放的更响地喊道:“这是公共设施!是路灯!不是椅子知道不?你有没有道德啊?你父母没教过你吗?”

小女生大叫道:“你神经病吧?你管的也太宽了吧!你管我坐哪呢!”

吴旭赶忙拉住了宋怜之,道:“你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吗!怎么发这么大火啊?”又连声向那小女生道歉。宋怜之还是不依不饶地喊:“没素质!坐坏了你赔吗?那是路灯,能当椅子坐吗?”小女生立即还口道:“你有毛病吧?你管我坐不坐?我就坐了!怎么样?你管我呢?我坐坏了吗?我高兴坐在上面!”对于这样没事找茬的人,小女生觉得语言反击还不解恨,她又使劲在她坐过的路灯上踹了几脚。

这时远处又一个穿校服的男生快步跑来,边跑还边喊:“莲莲,怎么了?什么事啊?”

小女生对着跑来的男生喊道:“李毅乐,你快来看!这有个神经发疯了!真好玩!他居然说路灯不能坐。你说不能坐,我就偏要坐!”说完真就又坐了上去。

已经被吴旭拉开的宋怜之,听到这小女生说话如此无礼,几乎气炸了胸膛,立时就要上来扇她的耳光。

李毅乐跑到杜莲莲跟前说:“又顽皮,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叔叔呢?”转身又对宋怜之和吴旭点头道歉。然后想拉走杜莲莲。杜莲莲依旧不依不饶:“对呀,人家叔叔还要动手打人呢?那么大的人了!没出息!哈哈!”李毅乐拉开杜莲莲,再她耳边小声说道:“咱们去吃薯条,你再气他,一会薯条都变味了!”说完拉着杜莲莲跑了开去,走时对宋怜之招手道:“叔叔再见!”

“干嘛跟那疯子说再见?”

吴旭怕宋怜之真的动手打那女生,搞不好那女孩赖在地上讹他一下,就亏大了,考虑到此,吴旭便死死的拉着宋怜之不放手。杜莲莲走后,宋怜之忍不住大吼道:“你——放——手!”用力甩开吴旭拉着他的手,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使劲的搓自己的头发,慢慢的流下的了眼泪。

不用需要别人点醒,宋怜之已经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丢人了:本想管教别人,反倒自取其辱,杜莲莲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刺痛着他的心。特别是那句无心骂出口的“没出息!”更是让宋怜之觉得无地自容。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困境中的人,常常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不解的环里,总是不得要领地东奔西窜,寻找出路。越是东奔西窜,反而越是找不到出路,越是东奔西窜,越是迷茫地久困其中,难以剪断那捆绑着自己的锁链。

“哪里错了?我哪里错了?我哪里做错了……”宋怜之蹲在地上,久久的思考着这个问题,慢慢的泪水也不再流。

站在一旁的吴旭,一手插着口袋,不敢离开,也不敢打搅宋怜之,害怕自己错话,安慰不成反而火上加油。过了一会,吴旭的心里开始有点瞧不起这个老同学了。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宋怜之会糟糕到这个地步。搞成这副熊样,大学简直白念了,还不如他这个高中毕业的人混的好。老同学偶遇这样的结果,倒让吴旭始料未及,也使得喝酒叙旧的念头泡了汤。吴旭更没想到的是:宋怜之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越来越退步,居然为这样的小事,说哭就哭了。

其实每件事情的大小也都是相对的,人的思维并不是随便就能说的清楚的东西,并没有一个定量能准确的衡量它。每个人处理事情的能力,和对待事情的态度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事在一个人看来,是非常小的事,而在另一个人眼中或许就成了天大的事。而且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很长时间的积累和酝酿。吴旭不清楚:宋怜之并不是被那个比自己小一圈的小女生气哭的,他心中一股无处排解的烦闷:他父母对他的不理解和不支持,他朋友对他的不信任和疏远,使得他变的越来越孤立。这些真实的缘由,吴旭都不得而知。

其实宋怜之的父母并非一直都不支持他,只是他长久以来的不作为,耗光了父母的信任。人都很现实,对于不见结果事情,向来没有多大的耐性。宋怜之只看到了父母对他的不支持,却没有看到自己浪费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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