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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nk小说网 > 方逸晨珊珊 > 第77章 夜有所梦
 
蔚蓝天空下,白色的野餐帐篷象云朵一样散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四周树墙上缀满杏粉色的蔷薇,阳光明媚可爱。姗姗身着一袭维多利亚风格白纱裙,半圆型的低领一圈滚边蕾丝,露出雪白的胸脯,颈子上三层细幼的珍珠链,象朵百合花一样娇柔。她一手端着一小盘粉色马卡龙,一手擎着一支香槟杯,远处的覃燕和韩啸声正向她走来。韩啸声兴高采烈地跟她碰了下杯,动情地说道:“珊珊,到了日本之后要记得常给我电话,常发邮件,我们还真是舍不得你走……”覃燕表情严肃,“这么高贵的派对你居然不穿袜子,你哪里象一个淑女嘛?这不符合贵族阶层的规矩……”正在这时,草地一边的矮灌木丛在急剧抖动,“看呐,那有一只兔子……”姗姗摇手一指,一只穿着燕尾服的兔子在草地上疾速奔跑,手里握着一块硕大的金色怀表,那怀表的走针声音十分夸张,“滴答、滴答”由远至近,由小到大,直至震耳欲聋。“哪里有什么兔子?你一定是喝醉了……”覃燕环顾四周,心下茫然。姗姗并不理她,甩掉手里的杯碟,拎起长裙,一路跑去追赶那只兔子。不知追了多远,姗姗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太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那只兔子跑到一颗大树下,毫不犹豫地跳进树洞里,姗姗想也不想跟着飞身跃下。四周一片漆黑,她直觉天旋地转,身体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她想奋力抓住什么,身边却空空如也,只有那钟表“滴答、滴答”声愈加轰鸣震耳……

姗姗猛地醒来,从床上坐起,方才意识到那刺耳的声音是手机铃声,才刚的场景只是一个梦。

“完了完了,我迟到了!”她掀开被子跳下床去,胡乱洗脸刷牙。

珊珊刷卡冲进亚摩斯大厦时,已经十点了。

这个时间来上班的唯一好处是电梯不再拥挤,电梯间站着两个西装笔挺的男士,其中正在仰脸看财经新闻的中年男子,注意力被这仓促的高跟鞋声打乱,于是转过头来,珊珊傻住了,居然是方逸晨!

吴正雄站在一边,假装没看见。她只好乖乖站住,尽可能低头,又抬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梢和衣领。她细想了一下,今天是9月23日,一星期过去了,昨天夜里他们应该才从法国归来落地,她怎么没想到呢?时间过得真快,时间,时间,时间,时间真是世界上最操蛋的东西!

然而,就在此时,一件更操蛋的事发生了,足够让她领教什么叫做祸不单行。

“哎,大记者,真係好巧,在这里撞到你!”不知什么时候,冯伟成斜插蹿过来,冲着珊珊热情地招手,看着他一脸喜出望外,珊珊两耳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重物在往脸上撞,她头一次知道人在急火攻心之下真的是可以两耳失聪的,心想“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这个神经病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她的额头渗出一层白毛汗。

方逸晨和吴正雄一起扭头看她。

珊珊定了定神,眼珠一转,勉强挤出微笑,冲冯伟成眨了眨眼,“啊,大歌星,您的新专缉什么时候发行啊?今天是来参加新闻发布会?祝您专辑大卖啊!”

冯伟成瞬间凌乱,他抬起头来翻了翻眼,挠了挠后脑勺,似乎在大脑中搜索着什么,苍老晦暗的脸开始抽搐,过了一会儿,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着珊珊不住点头,“对对对,我的新专辑叫做《拒绝再玩》,到时候您要多多捧场啊……曾经喜欢拼盘,如今很需要真友伴……”说着说着他唱了起来,身体跟着节奏左右摇晃。

电梯间里零星几个人奇怪地看着他。

“您电梯到了!”珊珊抬手示意,冯伟成转身忙不迭地跟着人群挤进电梯,仍不忘伸着脖子问道,“唔该!那个卖汽车的在几层……”

“记者招待会在42层!”珊珊从容说道,她明明知道那里是个防火层。

方逸晨拧着嘴,不住点头看她,那目光仿佛在说--“算你狠!”

电梯到了,三个人一起走进,各怀心事,一语不发。

珊珊盯着上升的数字,心里惴惴不安。

方逸晨低头寻找她的目光,珊珊扭头,于是,四目相对。

“Givemeareason!”他终于开口说话。

“哦,是这样,才刚那个老人家是个精神病患者。最近他一直在这一带闲逛,成天跟人说他是张国荣,还说自己是来参加记者招待会的。哦,方总,难道您没听说嘛,亚摩斯大厦最近来了个色情狂,成天在地下车库出没,遇到年轻女孩儿就向人家要丝袜,公司里女生都很害怕,淘宝了好几双丝袜以作防身之用,我看就是这个神经病!方总,您看是不是应该派人跟大厦管理处协调一下,什么人都放进来太吓人了,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我没问那些!”方逸晨冷冷说道,“我问的是你今天为什么迟到?”说罢他抬起左手腕,右手点了点表盘。

“这……”珊珊收起伶牙俐齿,尽可能地低头。

吴正雄站在一旁似笑非笑,佯装无事。

很快,出了电梯口,方逸晨目视前方,“我会通知冯一楠,扣掉你这个月全勤奖,然后全公司通报!”

“好的,知道了。”珊珊憋闷着走向自己办公室。

方逸晨并不急着进去,他把手里的公文包按在前台,“特蕾莎,我想向你了解个情况。”

特蕾莎连忙起身,“方总,您回来了,您想问询什么事?”

“是这样,我听说最近大厦附近有个色情狂出没,专门骚扰女生,向她们讨要丝袜,有这个事情没有?如果有,你抽空去大厦管理处知会一下,该报警报警,该处理处理,最好杜绝此类事情发生。”

“哦,方总,是有这么一个人,公司里有车的女生几乎都遇到过他。”

“多大年纪?”

“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样子!”

“哦?”方逸晨沉吟片刻,拿起公文包,满腹狐疑地走开了。

珊珊呆坐在电脑前,抬手看了下腕表,一个小时过去了,仿佛她什么都没干。

她正想调出阿拉善摆场图纸,忽瞥见屏幕右下方飞秋不停闪动,点开一看,果然是她名字,果然是扣掉全勤奖,果然是全公司群发,仅仅过去一小时而已。“方逸晨你妹,动作好快啊!”珊珊羞红了脸,她这个三好学生自小荣誉感奇强,一时间好难接受。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男人犯病了。

中午时分方逸晨爆发了一场雷霆之怒,整座写字间都在颤抖。

气压瞬间变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起因是这样,中午方逸晨走进ChannelBar时,珊珊正在吃着一盒豉汁排骨,方逸晨不知为何突然走进吧台,莫名拉开一只抽屉,当时眉毛就立起来了。

“请你回答我,什么是5S?”他冲服务生发了火。

“5S就是……整理、整顿、清扫、清洁、素养。”服务生嗫嚅着回应着。

方逸晨用手一指,“抽屉里这小堆砂糖,我临走时它在这里,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回来了它还在这里。你们的5S是怎么做的?你给我个解释!”那个可怜的男孩子害怕了,说不出话来。方逸晨“啪”地一声合上抽屉,“去HR填份表格,明天起你不用来了!”

一回来就大开杀戒,所有的人都吓傻了,他变得如此陌生,珊珊都快认不出他来了。她回头看了看保罗,保罗冲她耸耸肩,“Sharkweek!”接着埋头吃东西。她忽然想起公司里的另一个神经病,似乎好久没看到他了。

珊珊手里捏着一盒核桃酥走进鲍聿明办公室,一进去就吓了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地当间戳了一只散打沙包,鲍聿明戴着拳击手套,轻快地弹跳着,不时闪电般出击,发出一连串“嘭!嘭!”的声音。他黝黑的脸上、脖子上全是汗珠,在日光下闪闪发亮,被汗水打湿的运动衫紧贴上身,勾勒出坚实的胸肌,但见他轻舒长臂,动作敏捷,霸气蛮横,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荷尔蒙气息。珊珊忽然悟到,人们常说的所谓性感,取决于一个人动物性多大程度的保留。一个经过社会高度驯化的人类,比如岛国天皇,看上去机械木讷,终就不能称之为性感。人类文明是以牺牲人类原始本能创造的,所以,性感的男女有点返祖嫌疑,最终成了稀缺资源。正如覃燕所说,这个男孩儿不是随便哪个女孩儿都能爱得起的。想想自己只是对他有种模糊的好感,并不是爱慕,至少眼下不是,她不禁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为什么不吃饭?你在减肥吗?还是准备参加什么大赛?”珊珊歪着头,将手里的核桃酥递给他。

鲍聿明冷冷看了一眼,“不要,不喜欢,跟油耳屎似的。”

珊珊气坏了,一甩手将盒子扔到沙发上,转身欲走。

“站住,今天为什么迟到?”他笑了。

“哎,这个世上拿自己当我老爸的人可真多啊!”珊珊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仰起头抬起手臂垫在后脑。“聿明,大清早我做了个梦,帮我分析分析,我梦见自己是艾丽斯,掉进了兔子洞,跟着一只大兔子,它手里握着一只大怀表,然后四周一片漆黑,好吓人……”

“然后你就迟到了?”鲍聿明摘下笨重的拳击手套,甩到沙发上,并不坐下,“释梦不是我的特长,你自己回家翻弗洛伊德去吧。呵呵,在英国文化里兔子是比狐狸更狡猾的动物。只能说,你身陷一个狡猾的世界,或者说,你自己就是一个狡猾的人。你想要的太多,你之所以觉得不够快乐是因为你总是在期待一个结果。”

珊珊冲他意味深长一笑,并不言语。

鲍聿明从一旁捡起一条毛巾不住擦汗,“前段时间我倒是做了个梦,梦见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在我们家里走来走去,跟个鬼魂似的。你能给我个解释吗?”

珊珊似笑非笑,幽幽说道,“弗洛伊德说过,不要去了解女人,因为女人都是疯子。”

“回去吧!”鲍聿明莫名沉重地说道,“回到你自己办公室,回到你自己的世界里去。没有结果,就停止如果。我们俩尽量不要产生交集,不要碰面,最好连话都不要讲。老方喜欢你,公司上上下下都看出来了,呵呵,瞎子都能看出来。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你会不知道?我可不想因为个娘们儿得罪兄弟!说真的,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否谈过恋爱,是否真正爱上过什么人。有种爱,能把人活活烧死,会让一个男人发狂到毁灭整个城市,或是干脆毁灭他自己。我知道这种滋味,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再爱什么人,我把上帝发给我的油耗都用完了,再往前走一步必遭天谴。所以,有些事情,不能做,就是不能做;有些话,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有些人……不能爱就是不能爱……请回吧,大小姐!”

“他喜欢谁?他不是有爱人吗?”珊珊忽地从沙发上直起腰来。

鲍聿明点起一支烟,“呵呵,爱人……那个女人早已弃他而去。呵呵,美女,最近几天他很烦躁,他压力很大,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依我看他是动了真感情了。你一定要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事一定不会发生。”

下午三点,一场声势浩大的爱国卫生运动开始了。

亚摩斯大厦72层又开始骚动起来,几乎每个人都停下手头工作,化身清洁阿姨,在办公室走廊会议室里不停穿梭,提水桶拎拖布抹玻璃,做勤劳小蜜蜂状。人们演得很投入,拿出最好的状态,满头是汗,目光坚定,他们深信越是用力越是会使某人获得快感,自己越是安全。

珊珊一出办公室门口,就看到四个男生弯腰并排俯在地上,象一休哥一样擦着地砖,看不清是谁,只能比较四条内裤的LOGO。四个男生爬到走廊尽头,又一起并排折回,原来是鲍聿明、虞鸿飞、冯一楠、还有该死的秦绍裘。她连忙闪身撤回,侧着身子站在门边。

虞鸿飞站起身来,挥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靠,他一生气就是花式裁员,大家都要小心谨慎哈。万一迟到把你开了呢?万一没刮胡子把你开了呢?万一吃饭吧嗒嘴把你开了呢?万一喘气时排多了二氧化碳把你开了呢?万一你不自愿免费加班把你开了呢?万一只是想把你开了就把你开了呢?”

秦绍裘把抹布往水桶里一扔,“我就不明白了,凭什么?凭什么他看中个妞,却让我们做运动?”

鲍聿明扭头白了他一眼,“你说那么多还不是得干?就当去了趟健身房呗,又不收你钱!”

秦绍裘一撇嘴,“吼吼,我倒真希望是进了洗脚房,真出汗,真给钱!”

虞鸿飞忽一眼看见珊珊,“喂,出来吧,美女!又不用你擦地!”

珊珊探出头来,尽量不看秦绍裘。

虞鸿飞冷笑了一下,“我说,珊珊,你有没有遇到过象痛经一样讨厌的人?”

珊珊佯装不解,“你们是在说谁啊?”

冯一楠掏出纸巾擦了擦手,“哼!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说谁,不过我现在可算是知道痛经有多讨厌了。”

“我真希望,下辈子变成一个小逼……”秦绍裘斜着眼瞅珊珊,“成为部落首领最想草的那个人,裤子一脱就啥都有了!妈的这男人,累死累活的哪天才算个完呐?”

“喂喂喂,都别说话了,老大来了赶紧擦地!”虞鸿飞第一个弯下腰,蹲下身子滑出去好远,于是众人跟上。

珊珊远远就看见方逸晨领着一队人直奔自己办公室来了。

看样子来者不者善,珊珊赶紧一溜小跑坐回自己办公椅上,对着电脑假装敲字。

方逸晨进来,并不跟她说话,他东瞅瞅,西瞧瞧,示意身后的朱迪,“拿笔记下来,办公桌不合格,有零食饮料。扣两分!”

朱迪一边挑着眉毛一边哗哗写着。

珊珊赶紧把桌上一盒饼干还有一瓶白花蛇草水收进抽屉。

方逸晨制止她,“Stop!是第一格吗?按照规定,第一格抽屉放办公用具;第二格抽屉放文件;第三格抽屉才放私人生活用品。再有,办公桌上只能摆放一盆植物,一只水杯,一个塑料资料架,OK?你再看看你桌面,整个一个菜市场。”

未等珊珊回答,他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拉过椅子,一脚踩上去,直接登上办公桌,伸手去抹日光灯防尘罩,“看看,这里多久没擦了,全是灰尘……”他擎着一手黑灰转身下来,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直着眼对珊珊说道。

珊珊奋力辩驳道,“那里又没人看见!”

“没人看见就可以做错事吗?”方逸晨火了,他平生最恨没有自我反省能力的人,“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懂吗?!”

朱迪在他身后耸了耸肩膀,仿佛在对珊珊示意“我可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

珊珊隐约知道今天这场风暴源自哪只颤动的翅膀了。

她扭头瞪方逸晨,“这就是你从巴黎带回来的礼物?”

方逸晨叹了口气,冲朱迪一行人说道,“你们先去别的办公室检查一下。”

朱迪哼地一声,身子一扭,怪声怪气地说道,“我们走!”一大堆人退场了。

他转过头来看她,“礼物是有,但你做错事了。”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哦?又听别人说什么了?听别人说两句就不信任我,那你,还是别信任我了。”

“哼,我倒是听说了一堆,但跟今天的行动无关。”

“Dontpushmearound!”

“我没有摆布你,请你正向思考问题好吗?别那么负能量。”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上次丰田汽车来了几位高管,到我们吴氏参观,我在设计室给他们一边讲解,一边手指虞鸿飞的电脑屏幕,结果我居然画出了一张地图!那块屏幕有一百年没擦了。虽然我们事先有做清洁,但是偏偏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论你考虑多么周全总有死角出现,整个就是个墨菲定律!呵呵,我今天强调纪律,强调卫生,这有错吗?嗯?”

珊珊突然心生难过,她低头小声说道,“好难,跟你打交道好难,好似在玩俄罗斯方块……做出的成绩会消失,犯下的错误会积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完全不认得你了。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这些理科生在一起呢,我从来都不喜欢理科,我甚至一直都没搞明白电热水器的运作原理。我是这样一个女生,风一般不羁……”

方逸晨莞尔一笑,一手握住她的肩膀,“物必先腐,而后虫生!先反省自己,很多事你想不开,感觉纠结委屈愤懑不平,只是因为你不愿意面对一句话,那句话就是‘其实我自己做得也不够好’。把所有的事都做对好吗?你就是个全副铠甲的小女孩儿,等你真正长大,真正成熟,你就会明白,你会感激那些鄙视你的人,别人会在日理万机的时刻抽时间来鄙视你,想想这多不容易。呵呵,小女孩,礼物会有,但你要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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