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看摄政王那模样，才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轻轻扯扯摄政王的袖子，心里叹口气，怎么对上慕珣瑭那漂亮眼睛，她就不知道说什么呢？虽然此刻她才发完火，好像又言语失当气着了慕珣瑭，这个情形非常不对，明明还有很多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还是提了：“我……呃……我想问，你，你究竟喜欢我多久了？”
摄政王因她这句话，眉眼之间都像是点上了星芒，将她扯他袖子的手握住，十指紧扣。
揶揄：“不嫌我是禽兽了？”
永安想抽回手，没抽动，嘴硬道：“突然不想知道了，摄政王打开坊门送我回去吧。”
“不放。”
摄政王借着十指紧扣的便利把永安拽进怀里圈着她：“我听霍将军猜了那么多回，霍将军也听我猜一猜如何？”
霍将军脸红扑扑的，却怎么也不可承认这样的摄政王让她静不下心来，装着镇定的模样，沉声道：“愿闻其详。”
“你从听说陛下同意回鹘王子来求和，这反应，可比我预期激烈，你鲜少这般沉不住气，往日再怎么吵着要回陇安，也不过是嘴上说说，从没行动过，我便当你是舍不得我好了。可你听闻这事之后，是动了真怒了，是真想与那回鹘王子拼命。我猜，这里面还有私人恩怨吧。”
看她僵住，摄政王知道自己说对了，将她扳过来，面朝自己，接着道：“回鹘王庭，经历了内乱，王族凋敝。那回鹘王膝下，仅一个二皇子还在世，听闻是个活不长的病秧子。可就是这个病秧子，被派来求和了。所以我猜，这病秧子叫你在他手下吃过亏吧。能让你如此的，他叫你吃亏的那件事，与你在上炀关疯魔有关吧？”
竟然丝毫不差，她都要怀疑慕珣瑭当时在上炀关了。
幽幽叹道：“慕珣瑭你真叫我刮目相看。”听他提到上炀关一役，她整个人都蔫了，这才是她日日不敢忘的第一件事。
永安不是第一天上战场的新兵，也不是头次领兵的新将。怎的就那般沉不住气了？怎么会那般一意孤行？
这些事，没人问过，就算有人问起，她视之为耻，也决计不会说。
可没想到，慕珣瑭，竟然能从她这一处反常，抽丝剥茧的分析到那里去。
“你上辈子一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永安本来想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一辈子的，许是今天慕珣瑭的怀抱太暖了，甚至温暖那时差点被冷冰冰的横刀划开胸膛的她，她想同慕珣瑭说一说。
“我手下，有四个副将，只活下来秋夕鸣蝉两个，秦副将为护我而死，许攸被我一枪穿了心。因为他的横刀，想划开我的心。”
摄政王的手陡然收紧。
此刻听来，哪怕已经过了那么久，哪怕永安现在好好地在他怀里。竟然还是会后怕。
原来，差一点就见不到活生生的霍永安了吗？
原来，听闻她来长安途中四个月未发一言，竟是真的！
“慕珣瑭？慕珣瑭！”他越搂越紧了，永安有点喘不过气来。
“你还好吧？”永安这样被他搂着，根本没法去看他的表情，而且慕珣瑭在发抖，她有点担心。
其实，他已经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可更想多了解她一些，哪怕知道她瞧不见，还是摇了摇头。随即道：“我没事，那后来呢？”
再谈这事，永安已经能平静道来了，“与其说是后来，不如说是前因。”
永安捻着摄政王的袖子绕圈，深吸一口气，接着尽量用局外人谈论民间轶事那般，说道：“左不过就是高官厚禄诱之，身家性命挟制。后来着人去查，许攸倒当真重要，竟是那回鹘二王子亲自联络的。先礼后兵，将那许攸笼络的不知南北。反心早生，若不是背后有人，十个许攸也休想瞒过一个我。我猜心必中不败将军，差点死在自己反水的副将手里。奇耻大辱！”
霍将军生气起来，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还颇为诧异：“怎么不疼呢？”
遂，又拍一掌。待要拍第三掌时，被摄政王拦下，摄政王戏谑：“霍将军，手下留情啊。”
哎呦，拍错人了。
“慕珣瑭。”霍将军一边帮摄政王揉腿一边唤他，“那二王子何时能到？我虽是不能让他死在我大渝境内，却必定是要回敬一二的。”
“那……霍将军准备如何回敬一二？”摄政王把霍将军那一双不安分的爪子摁在手里。
制止了她继续虐待他的腿的行为。
霍将军仰起头，高傲且狡黠道：“凭咱们摄政王的神机妙算，还需来问我？”
“那本王也猜到了，本王等着霍将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霍将军汗毛倒竖，也不乏惊喜：“摄政王殿下果然同样可怕。”
永安从摄政王怀里挣脱出来，捡了根枯枝，三两笔就在地上勾勒出了长安布局。
永安掐算好那王子进城的路线，枯枝一扔，拍了拍手道：“定是要叫那二王子为算计我这事悔青了肠子。”
不经意触到一旁丝毫不掩饰自己赞许目光的摄政王殿下，“不要以为我知晓你，你心悦我远早于我心悦你，你便能逃过一劫。这求和的消息你瞒我至今，放在我的军帐里，早处置了几百回了。”
不过是她舍不得，才由着慕珣瑭瞒她，哪怕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也并未求证。
摄政王神色未变，学永安平时拽他袖子的样子去拽永安的袖子，“那霍将军，准备如何处置知情不报的我呢？”
永安瞪他，这人！若是她狠得下心，还会这样随便哄哄就消气吗？若是她狠得下心，她今天就提着长枪和他切磋一番了。
外强中干的霍将军，装着盛怒将摄政王打量了一遍，刚想开口，便被凑过来的摄政王打断了，摄政王凑在永安耳边，小声诱哄道：“那我同霍将军说个秘密，霍将军饶我死罪可好？”
摄政王执起永安的手，认真道：“我……这么多年，守礼清心，不过是盼这一个人，安然无虞罢了。”
茹素也罢，听经也罢。不过是愿佛祖念他诚心，护佑霍家永安，无论成败，安然无恙。
他原先是不信这些的，人生命数，岂有怪力乱神左右。
他居高位，天潢贵胄，半生顺遂，不如意事甚少。偏生他放在心上的小姑娘，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是个保家卫国的女将军。
生平第一次生出无力感，便是小霍将军受伤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
原来，皇家贵族的身份也有力所不能及，也有懊悔焦躁。
在那之后，灵明常年被他派在边关，暗中相助也罢，寻人相助也罢，只一个霍永安，绝不许再出半点差错。
便是从那时起，长安城内香火鼎盛的寺庙都供上了为永安祈福的长明灯。从那时至今，才冠长安的北辰王殿下手里拿的不再是诗书，而是佛经。他不只一次去信边关希望霍帅罢了霍永安的将军之位。但从她第一封回信，他便知道，他怕是不能真正硬下心肠去阻止她为将了。
如果原来只是想护着这个与他同病相怜的小姑娘，那么这一次次的交锋相处，便让他渐渐喜欢上这个小姑娘了。直到真正见过一面，见过她杀敌时的模样，他就懂了，霍永安，她此生，只能做他北辰王王府的主母，做他慕玦的夫人，当朝北辰王妃。
他小心翼翼筹谋至今，才等到她平安走回长安，走到他府里来。便是那回鹘王族举族来朝，他也是要瞒住的。
因为他不敢冒一丁点她可能抛下他的风险，哪怕要他将她所有的仇恨都背起来，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永安因此事与他为难的准备。
可是霍宝儿，她从来没叫他失望过，摄政王越发温和，笑意加深，自从她说过得他看重，必不叫他失望后，她便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原以为的大发雷霆没有出现，同他决裂没有出现，她甚至，连句重话都没舍得对他说。
“霍永安啊。”摄政王将鼓着嘴装红脸青蛙的永安拉进怀里，柔声叹道：“你总是让我在觉得自己足够爱你的时候，还能再更爱一点。”
“摄政王殿下！慕珣瑭！请你不要随意示爱，迷惑我的心智”霍将军嘴上万分嫌弃，手却很诚实地环上摄政王的腰。
“我知你心有忧郁，虽不知所谓何事，但事到如今，也知凡你忧思，大抵同我有关。我愿边境永安，大仇得报不假。但我放在心上，想与之共度余生的，是慕家七郎。这些年来，也只这个人，让我有了边疆安定后的新盼头。所以，慕珣瑭，你其实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在这里，不会跑。因为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如他一般，视她如命。
摄政王手臂收紧，轻吻她的发顶，声音喑哑，“霍将军，其实你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既如此，我便听从霍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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