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徴音慢条斯理的喝完紫菜蛋花汤, 抬眼瞥向对面不断释放着冷气的人, 眉眼弯弯的。“我提醒过你的，是你自己要看的。”
蒯从烁眼也未抬, 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吃完碗里的饭，然后搁下筷子, 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 让褚徴音忍不住又勾了唇角, 在他眼风扫过来以后竭力压着嘴角, 轻轻的咳了一下，软着声音去安抚他。“好啦, 也没有旁人看到…”
蒯从烁唇线抿成一条直线，漆黑的眼眸幽幽的看向她，良久带着一丝希翼的问。“回来的路上…我还正常吧？”
褚徴音面不改色。“当然。”
嗯, 在车上那一段和在家里相比, 简直不能更正常了。
蒯从烁目光幽幽，盯得她头皮发麻, 眨巴眨巴眼睛。“怎么啦？”
“……太丢人了。”蒯从烁似乎是经过昨晚的放飞自我，今天整个人似乎都没有那么绷着了，自暴自弃的说了这四个字以后, 他又叹了口气。“算了，你今晚几点的飞机？”
褚徴音拼命忍住脸上的笑意, 觉得在这个时候不能打击他的自尊心，清了清嗓子，顺着他的话略过这个话题。“下午三点的。”
蒯从烁点头, 倒是没像往常分别时候的粘糊，这一次他似乎巴不得褚徴音赶紧走，留点私人空间给他修补已经不太高大了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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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校的第二天就是考试，褚徴音不像原主那样学霸属性，裸考过后的她估了一下分数，大约也只是及格线上一点点。从考场里走出来那一刻，褚徴音仰望着天空，幽幽的叹息，再一次在心底惋惜自己没能连同原主的学霸属性一起继承了。
【“痴人说梦。”】音姐淡淡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嘲笑，褚徵音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从她身旁经过的乔扬楞了一下，误以为她是在冲他翻白眼，于是冷着脸哼了一声。
褚徵音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回想起两人上次见面的场景，有些尴尬的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乔扬的头发已经染回了黑色，眉眼处的张扬似乎也收敛了些许，在她面前却是一如既往的别扭。“我们就住在对面。”
“什么？”
乔扬眸光黯了黯，很快又扬起头，粗声粗气的。“我经常看到你，所以不算好久不见。”
褚徵音：“...你开心就好。”
她的态度让乔扬陷于一种尴尬的困境，不知道应该保持什么态度，最后闷声闷气的问她。“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褚徵音拉了拉小包的挎带。“没有啊。”
乔扬指控。“你一看到我走过来就冲我翻白眼。”他哼了一声，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的睥睨她。“说什么都过去了，都是骗人的，你们女人就是善变！”
“...你想多了。”褚徵音嘴角抽搐了一下，顺了顺气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乔扬的气性又被她的态度给噎了回去，他气的转身就走，褚徵音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抿抿唇还是顺着他离开的方向走去——毕竟他们住的是同一个小区，回去的路也只有这一条最近。
出乎她的意料的是，没走几步就看到乔扬抱臂倚在榕树上，见她走来眼神一亮，似乎是在等她。她皱了一下眉头，在他一步之远停下脚步，果不其然看到他站直了身子，僵着声音。“我找你有事。”
...那你倒是说啊，刚才问你你又不说，自顾自的闹什么脾气呢？
褚徵音在心底默默地吐槽，脸上还是挂着礼节性的微笑，客气的道。“什么事？”
乔扬犹豫两下，吞吞吐吐的。“那个...你别生气。”他垂下脑袋，一咬牙，狠下心说了出来。“褚缘想和你见一面。”
褚徵音蹙着眉头，脸上笑意收敛了几分。乔扬抬眼时正好觑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连忙道。“我不是在帮褚缘，只是我觉得也许你们需要沟通一下...而且他一直在求我...”他的声音更急了些，似乎这样就能使得他的话更有说服力。“我知道你们家最近闹得很厉害，但是褚缘是无辜的啊，你和他把话说开了，以后多一个弟弟不是很好吗？”
他脸上就差用笔写上‘我是为你好’五个字了，褚徵音实在腻烦这种外人试图插手别人家事的情况，她和裴叙关系好到能为对方赴汤蹈火，也没见裴叙在这种事上插手，正如她不曾在裴叙的婚事上插手一般，朋友总该有所界限。
更何况他们连朋友都称不上。
褚徵音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音姐。【“你的眼光还能更差一点吗？”】
音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谁还没有年少无知的时候？”】
褚徵音冷笑，乔扬以为她是在冲他冷笑，有些难过的垂了垂脑袋，语气很丧。“你爸爸进监狱的话...对你的名声也不好的啊。”
他看起来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多事，褚徵音语气淡淡的。“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乔扬愣神。“什么？”
褚徵音：“我们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乔扬被她的话搅得心脏缩了一下，一闪而过的酸涩。他瞪大双眼，不解的问。“我们不是朋友吗？”
褚徵音的耐心几乎耗尽了，语气也变得有些冷。“算了，你怎么认识褚缘的？”
乔扬：“我们是初中同学啊。”
褚徵音脸色再度阴沉，如果记忆没有出错，乔扬和她也是一个初中的吧？这么说...她曾经和褚缘同一个初中。
而那个学校，学费贵到小资家庭都不一定能负担得起。
所以褚允胆子已经大到把私生子明目张胆的放在婚生子面前了？
乔扬不知道她心里的勾勾绕绕，还在自顾自的劝说她。“小缘真的是特别善良的一个人，他想见你也不只是想给你们爸爸说个情，他一直很想和你好好相处，毕竟你们是亲姐弟，我听说你母亲生的那个弟弟粗鄙不堪，是个熊孩子，你出嫁以后肯定不能指望他给你做靠山，为什么不和小缘打好关系，你以后说不定还要仰仗他呢！”
他的长篇大论褚徵音全然过耳不入心，目光冷冷的看着他，语气冷肃。“行了，不见！他来找你，你顾及友情来帮他问我一声无可厚非，但是我们家的事，劳烦你别插手——插嘴也不行。”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声音嘲讽。“一个私生子而已，还想给我做靠山？——恕我直言，出嫁女必须得有个弟弟做靠山这种想法，得我外公那一辈的人才有的想法吧？你让独生女怎么办？”
乔扬皱眉，对她的咄咄逼人感到又气又不解，恼她不识好人心，又不解如果没有弟弟，她出嫁以后该怎么在夫家立足？他压着脾气还想再度劝说，褚徵音却懒得和他纠缠下去，哼的一声转身离去。
乔扬气结，快走几步赶上她，拉着她的手臂不让她继续往前走，语气很冲。“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褚徵音垂眼看着他抓着她的手臂的手，语气冷硬。“松手！”
乔扬咬着牙，没有松手，硬要她给一个说法。“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褚徵音不知道他印象中的她是怎么样的，但她确定，哪怕是原主，也容不下他这种言论，——此刻在她脑海里破口大骂的音姐能够佐证她的说法。
更何况——这种你变了之类的话语，从来都是出现在渣男负心或者是陌生人自以为曾经很熟识的场景。
诚如此刻。
他从来不曾了解过她，竟然有脸称她变了。
褚徵音深呼吸，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抬眼睨他，目光凌厉。“第一，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从来不了解我；第二，我们并没有熟到能由你在我面前对我的家事指手画脚的地步；第三，请你，立刻，马上，松手！”
乔扬被她的目光震慑到一秒，手掌下意识的松开，褚徵音用手揉了一下被他抓疼的地方，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乔扬脸色越来越难看，扬声拦住她。“不熟？你当初喜欢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不熟？！”
褚徵音脚步一顿，乔扬却自以为抓住了她的痛脚，声音更大的道。“是因为抱住更大的大腿了，所以连过去的喜欢都不敢承认了吧！”
四周往来的行人隐晦的视线流离在褚徵音身上，她脸色乍然苍白，音姐在她的脑海里冷着声。【“放松，让我来解决。”】
褚徵音还想挣扎一下，却被音姐强势的抢过身体的掌控权，脚尖一转便调头回去，看到她转身那一刻乔扬眼里划过一丝惊喜，他正要说什么，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巴掌给打懵了。
‘啪——’
又一个耳光。
两个耳光下去，音姐揉了揉手腕，冷着一张脸嘲讽他。“这两个巴掌打你造谣我的名声，我会看的上你？我瞎了吗？你有哪一点比得上蒯从烁？你说我当初喜欢你，证据呢？你确定不是你自己脑补的吗？”
噼里啪啦一段话下去，乔扬黑着一张脸，到底没做出大庭广众下打女人的事，余光瞥见有不少人刻意放缓脚步想要偷听八卦，他的脸色更沉了一些，梗着脖子。“你不喜欢我？那你当初为什么肯教我学习，还让我别忘了你——”
音姐嗤笑。“我热心助人还得被你造谣生事？怎么着我友情帮扶以后让你别忘了我的恩情还不行？”
乔洋想要反驳她，不是这个样子的，他能感受到她喜欢他，她看着他的眼神总是会温柔一些，她会因为他的话而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比如在校庆演出，比如去KTV...很多很多。可是音姐在他开口之前就强势的说。“我们同学这么多年，我喜欢你总该有人知道吧？来，说说看，谁能证明我喜欢你？”
...没有。
乔扬沮丧的垂头，那时候年少轻狂，被她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喜欢他总是在心里沾沾自喜，但他并不敢四处炫耀，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不喜欢他了，如果她不喜欢他，那还怎么证明他的魅力呢？而且...他最初情不自禁的和几个好友炫耀的时候，褚徵音高傲自持，不肯承认，导致原本就不相信他的几个好友越发不信，一个个就差没嘲笑他痴人说梦了。
因此尽管他们两都心知肚明她曾经喜欢过他，但在一些知情人眼里，反倒是他自恋的以为她喜欢他。
音姐似嘲似讽的看着他。“从初中开始就幻想着我喜欢你，你是有多缺爱？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梦话——想用舆论逼我喜欢你吗？不好意思，我未婚夫实在是优秀到我不会看上你。”她顿了一下。“哦对了，你说我抱上的大腿是我的未婚夫吗？这些话我就说一次，希望你记清楚了。我和你之间，虽然是不存在的，但是即使有关系，那也是你高攀。而我和他之间，那叫门当户对。——你一个男人，成天小肚鸡肠的想什么呢？”
说完便在路人好奇的视线中昂首离去，只留下乔扬一个人苍白着脸色，看着周围隐晦的视线，乔扬总觉得他们在嘲笑自己，大声喊了一句。“看什么看！？——她就是喜欢过我！”
身旁有路人看不过去了，插嘴一句。“就算她喜欢过你，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啊...”
乔扬颓然的离去。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是为她好，可她不领情，这才让他火气上头说出她喜欢他的事，尽管他这么做不太好，但喜欢他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她又没有什么影响，她为什么要打人，还用语言羞辱他？——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管乔扬有多不解，音姐还是绷着张脸回了公寓，确保家政不在家里，才恨恨骂了出来。“他是疯了吗？抱大腿？他们家当初抱外公大腿的时候我嫌弃他了吗！？”
褚徵音不像她这么刻薄，这会冷静了下来。【“打人是不是不太好？”】
音姐：“我不打他就由着他坏我名声吗？！”
褚徵音：【“但你的确喜欢过他。”】
音姐：“我打的是他说我抱大腿！”
褚徵音叹息。【“你真该庆幸他没打回来。”】
音姐呵的一声。“他敢吗？他还要脸呢！”
褚徵音：【“...所以你就是因为知道他不会打回来才这么刚的吗？...算了，以后不要打人了。这不好。”】
而且一生气就打人巴掌...真的好像姜琬啊。
音姐皱着眉头，语气冷硬。“你的意思是我错了？就该任由他坏你名声？”
褚徵音：【...不是，只是我们可以温和一点。】
音姐：“比如？”
褚徵音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仗势欺人？”】
这四个字似乎戳中的音姐的笑穴，她突然笑了出来。“你也不是善茬，按你的理论来说，我打他不好，你仗势欺人就好到哪儿去了？他父母又没做错什么！”她哼了一声。“虚伪！”
褚徵音默了一瞬，奇怪的反问。【“为什么仗势欺人一定会殃及父母啊？”】
音姐操控身体似乎会消耗能量，她一路回来已经有些疲乏，此刻也懒得使用身体，心念一转便换成了褚徵音，缩在她的脑海里懒洋洋的回复。【“你不怼他父母，你欺什么人？”】
“......”褚徵音嘴角抽搐。“让他给我道歉就好了啊。”
音姐语气淡淡的。【“天真。”】
褚徵音气结，顺了顺气息，才反问她。“你当初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音姐默了一息，幽幽的声音。【“大概是...喜欢他身上，我所没有的东西吧？”】
时间过得太久了。
音姐的记忆其实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渐渐寡淡，但她仍然记得当初对乔扬心动的那一瞬间，他从墙上跳下来，眉目张扬，脸上还带着不羁的笑容，笑嘻嘻的和她说。“你没事吧？”
那是她在离开姜家，在褚家生活的黑暗三个月里，唯一一个问她有没有事的人。她的身边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人，张扬、快乐、仿佛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时候，他就像一道光，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教会她乐观。
如今想想，人家也许只是礼貌性的一问呢？
音姐幽幽的叹息声在她脑海里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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