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君只是随口一问。
没料想, 长渊竟真缓缓点了下头。
“当真？！”
南山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有点怀疑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长渊不想与他说太多，只道：“关于考核标准, 本君有个建议。”
“你说。”
长渊：“降低推荐信权重，增加一门技能比试。”
“这……”众管事先露出迟疑之色, 推荐信历来是考察弟子品行的第一道标准，若降低这部分权重, 整个考核体系恐怕都要大改。
南山君却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你已提前相好了弟子？”
长渊轻“嗯”了声，算是默认。
这还有什么可讨论的, 南山君让管事们都暂且退下，忙问：“是哪家的弟子？叫做什么名字？性情如何？”
长渊嘴角微扬。
“乖巧可爱, 性格伶俐, 品行也十分好。”
南山君这下是真惊着了，简直不敢相信，冷漠无情, 犀利毒舌如此人，有一天会如此微微含笑的称赞一个人。
“到底是哪家的？听说轩辕族特意请了天君做推荐人，想将他家大公子送到你门下学艺，好像唤作轩辕枫，莫非是他？”
长渊摇头。
南山君更疑惑了, 又根据了解到的情况猜测了两个。
长渊还是摇头。
“那到底是谁, 今年五族十二世家送来的适龄弟子, 也就这几个比较拔尖。对了，难不成是北海
水君府那个公子，因为突然生病，耽搁了入学时间。”
南山君简直百爪挠心，好奇死了。
长渊道：“他并非仙族弟子。”
南山君一愣。
“什么意思, 不是仙族弟子，还能是妖不成？”
长渊再次扬唇笑了笑。
南山君总算恍然大悟：“我说你无缘无故的提什么推荐信，原是你中意的那小家伙没有推荐信呀。”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难事，你直接找人给他写一封不就成了，还绕着弯的改什么权重。”
长渊：“我这不是找你来了么？”
“找我？”
“没错。”长渊挑眉：“虽说三界内大小神仙无数，可既入一十四州，再没有比你南山君亲笔书写的推荐信分量更重的了。”
南山君啧啧：“那小妖究竟什么来路，竟能让你如此为他费心周全。”
长渊偏不告诉他。
“你先写，等时候到了，自然会知道。”
南山君在这方面还是颇仗义的，立刻走到书案后，铺纸研墨，提笔道：“名字总能告诉我吧，若不然这推荐信也没法写。”
长渊想了想，道：“司昭。”
“司家的？莫非是麒麟宫的弟子？麒麟宫怎么会送一只小妖来求学？”
南山君仍是一头雾水。
长渊道了句啰嗦，催他赶紧写。
南山君哼道：“本君就没见过像你这般冷血无情卸磨杀驴的人。”
嘴上这般说，手下却不停，很快洋洋洒洒写好了一封长长的推荐信。长渊取来看了看，还算满意，折好装进信封，收进怀中，便举步要走。
南山君扯住他：“本君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堂堂战神，没点表示总过不去吧。”
长渊好脾气的笑道：“改日请你喝酒。”
“这还差不多，要上好的神仙醉。”
“行，你定。”
看着悠然离去的好友，南山君越发纳闷，这人是吃错什么药了。
转眼到了入学日，昭昭一大早就起来，用过早膳后，和司南一道办理了入学手续。
第一天没有课，所有弟子都聚在学堂里，讨论拜师问题。掌教仙官宣布了未来课业安排和课堂纪律后，就命人发下玉简，让弟子将心仪的师父写上去。
司南和同舍的陆星河、谢一鸣因有推荐信，也早经由家族确定了拜师人选，很快写好。
其实大部分弟子都是这种情况，因而昭昭才格外心虚。
他准备的那些礼物还没来得及送出呢，也不知道那些中神和上神能不能接受他的出身。
那个号称能帮他引荐的外门弟子扶风也不见踪迹，多半是吹牛皮诓骗他的。拜师的事，还是得他自己努力斟酌。
而他最想拜的师父其实是——
可那人是近年最热门人选，多少世家大族的弟子都盯着，轩辕一族甚至当众威胁其他弟子，不许去竞争。如陆、谢这样的五大族弟子，都避其锋芒，他靠着那一点小小的筹码，真的有竞争成功的希望么？
谢一鸣是个热心肠的人，见状关切问：“昭昭，你怎么还不写，写的晚了，当心挑别人剩下的了。”
昭昭含糊唔了声，心一横，正打算先写上再说，耳边忽有人问：“请问可是麒麟宫的司昭小公子？”
昭昭抬头，见是一名身穿银白仙袍、眉目英气俊朗的仙官，讷讷点了下头：“我是呀。”
果然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梵音笑着从袖中取出一物，道：“小公子的推荐信掉了，我特意给小公子送来了。”
推荐信？
昭昭一头雾水。
他根本没有推荐信呀。
昭昭小声问：“仙官是不是弄错了？”
梵音摇头：“信上有名有姓，岂会错，小公子可以检查一下自己的行囊，看看您的推荐信是不是遗失了？”
那是当然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推荐信！
梵音留下信就告辞离开了，昭昭困惑的拿起信，拆开一看，里面果然工工整整躺着一封推荐信，写信人还是……南山君！
南山君！
一十四州的主人！
昭昭心口怦怦直跳，将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见信的开头，真的是“麒麟宫弟子司昭，品学兼优，天赋过人……”等字眼，越发不可思议。
他根本不认识南山君呀，对方为何会给他写推荐信。
其他弟子则在议论：“方才那名仙官是何人，看起来气度不凡，竟比一些小神还要有风范。”
“我也瞧着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司南三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司南问昭昭出了何事。
昭昭觉得这事儿也没必要瞒着兄长，便主动把推荐信递了过去。
“南山君？”
司南也大为诧异。
谢一鸣和陆星河都是打算拜南山君为师的，见状，齐惊叹道：“昭昭，南山君竟亲自为你写了推荐信，这可是从未用过的事。”
其他弟子听到消息，也大为惊讶。
南山君是一十四州之主，为了避嫌，按理是不会主动帮某个弟子写推荐信的，可如今，竟然亲自为麒麟宫一个小小的弟子写了推荐信，怎能不引人关注。
管事立在司南身边，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心想，一定是这小东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哄得南山君写下此信。
但管事也疑惑，连族长和夫人都办不到的事，这小东西哪来如此神通。看向昭昭的眼神越发不满。
少主选了碧华君，这小东西就要选南山君，摆明了是要压少主一头。
亏少主还滥施善心，要在自己的推荐信上加上这小东西的名字，看吧，人家自己都筹谋好了！
谢一鸣道：“昭昭，南山君主动给你写推荐信，会不会是想收你入门呢？这样也好，不如你就选南山君吧，日后咱们就是同门了！”
昭昭自然也这么想。
与其赌一个前途不明、胜算极低的，倒不如选稳妥的。
南山君既然都给他写推荐信了，一定不会拒绝他拜师请求的吧！
不多时，掌教便宣布时间到，派人将所有玉简收起，统一送到道心殿。
长渊已经在殿中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见玉简终于送来，立刻示意梵音去取。
南山君嘲笑：“看你这急不可耐的模样，难不成还担心那小家伙不选你不成？”
提前预知了剧情的长渊对此倒是胸有成竹，深信不疑。
“自然不会。”
“本君只是不愿让他等太久而已。”
南山君自然知道他想法。
今日午后，弟子们便会携带礼物，去各自所选的师父殿中拜会，双方见个面，确定一下基本意愿。
这家伙看来也是迫不及待的准备和未来小徒儿会晤了。
“难怪人家说这老房子烧火最是可怕，依本君看，你也差不多。”
长渊笑骂：“胡说什么。”
梵音这时也终于翻到了昭昭的玉简，只是看了眼简上的内容后，一愣，露出极大诧异色。
南山君奇怪：“愣着作甚，还不快把东西给你家君上。”
梵音只能将玉简捧过去。
“君上。”
“怎么了？”
长渊看出他神色有异，接过玉简一看，也是一愣。
莹润剔透的玉简上，端端正正的写着三个字，正是少年为自己选的拜师对象——南山君。
梵音已经不敢看自家君上的脸色。
君上好不容易主动一回，又是让他收拾东侧殿，又是亲自向南山君讨推荐信，谁知忙活一场，那小家伙竟没有选君上为师，而是选了南山君。
君上何等自傲自矜的人，如何能受得了这变故！
南山君好奇的过来瞅了眼，登时哈哈长笑，促狭道：“我得谢谢你送了我一个好徒儿呀。”
有意想刺激一下这人，南山君道：“今日我经过学堂时，特意隔窗看了看那小弟子，果真是玉雪漂亮，活泼可爱。收这么一个徒儿在身边，以后的日子想必会十分有趣。”
长渊沉着脸：“你收一下试试。”
“啧，看你小气的。一定是你脾气太差，传到人家小弟子耳朵里，把人吓跑了，这也能怪我？我早说了，你这脾气该改改了。”
长渊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按着记忆，不该如此的。
多半是那封推荐信让小家伙误会了。
可长渊也禁不住又酸又恐慌，莫非这场时光之旅中，昭昭莫非真的改变主意，不打算拜他为师了？
心一乱，脸色便更加不好看了。
南山君见刺激得差不多了，心情大好，反过来安慰道：“今年新入学的弟子，有一大半都是冲着你战□□号来的，若你真有心收他为徒，那小家伙还能不乐意？不如这样，今日午后，那小家伙过来拜会我的时候，我找个理由推拒了，把机会让给你。”
长渊没吭声，算是勉强答应。
午后，昭昭果然和谢一鸣、陆星河一道来拜会南山君。
昭昭其实有些忐忑，生怕那封推荐信是有人故意恶作剧，故意让自己闹笑话。
但来都来了，选也选了，总不能半路退缩，昭昭深吸口气，特意带了精心准备的礼物，希望待会儿能表现得好一些，给南山君留下一个好的初始印象。
三人一起站在殿外等。
不多时，就有一名仙官出来，朝谢一鸣、陆星河道：“二位随我进来吧。”
昭昭急道：“那我呢？”
难道那封信真的是假的，南山君根本不认识他？
仙官微微笑道：“您可是司昭小公子？”
昭昭点头：“是我呀。”
仙官笑得更加和善：“小公子莫急，待会儿会有仙官带您去该去的地方。”
昭昭一愣。
“该去的地方？”
仙官点头，没有再多言，径直带着谢一鸣和陆星河进去了。
谢一鸣安慰道：“昭昭你放心，南山君既给你写了推荐信，一定不会拒绝你的拜师请求的。”
昭昭乖乖点头，道自己明白，心里却无比忐忑。
等谢陆二人进去了，昭昭便独自抱着礼物匣子，在殿外等。
“小公子，我们又见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昭昭抬头一看，见是上午给自己送推荐信的银衣仙官，登时眼睛一亮。
“仙官好！”
昭昭乖乖打招呼。
梵音笑道：“小公子随我来吧，君上已经等小公子很久了。”
“真的么？”
“是啊。”
昭昭总算长长松了一口气，抱紧匣子，随梵音走了一段，见梵音往道心殿相反的方向走，不由奇怪：“仙官，我们不是要去见君上么？”
“没错，是去见君上。”
“那为何不去殿里？”
梵音笑道：“君上在其他殿等小公子。”
昭昭越发摸不着头脑。
谢一鸣和陆星河还没有出来，南山君怎会又跑到其他殿里。
这些神仙都如此行踪不定么？
可眼前人衣着谈吐也不像骗子，来往仙官和弟子甚至还很客气的朝他行礼，真是太奇怪了。
像是看出了少年的忐忑，梵音道：“小公子不用害怕，我们君上脾气很好，修为也很高，不知多少弟子争着抢着入他门下呢。以后师徒相处，一定会非常愉快的。”
昭昭点头。
“我知道的。”
南山君脾气可不是出了名的好么。
看来这个人并没有骗自己。
昭昭心情放松了许多，跟着梵音一路穿行，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霍然开朗，来到一处巍峨宏阔的宫殿前。
殿前是一条绵延千丈的白玉石阶，阶下熙熙攘攘，聚满了人影，俱是今年新入学的弟子，有几个昭昭还很眼熟。
殿顶之上，则有无数赤色剑影流转环绕。
就算不看牌匾，昭昭也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
昭昭心口怦怦一跳，问梵音：“仙官，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梵音摇头。
“没有错，君上就在殿里等着小公子呢。”
昭昭错愕：“可这里不是南山君的宫殿。”
梵音一笑：“自然，此处乃长渊君上所居的雪霄宫。”
昭昭更糊涂了：“长渊君上？可我并没有选战神……”
梵音道：“小公子进去就知道了。”
其他弟子见梵音过来，立刻一涌而上，争着抢着要递拜帖。
梵音道：“君上身体不适，今日无法召见诸位，诸位请回吧，择师结果，会由学院统一公布。”
语罢，只带着昭昭一人穿过人群，步上了那人人渴慕登上的千丈玉阶。
到正殿门口，梵音停下，道：“君上就在里面等着小公子，小公子请进。”
昭昭已经完全懵了。
“我自己进么？”
“对。”
昭昭只能忐忑不安的，抱着怀中的小匣子，走进了那陈设颇典雅宏阔的大殿。
殿内正中的椅子上，坐着一道玄色身影。
玄衣帝君，玉冠束发，面若寒玉，正抬目，深深的凝望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少年。
“昭昭。”
长渊招手，唇角一勾，轻轻唤了声。
昭昭蓦得一愣，睁大眼睛，看清青年帝君面容的一瞬，怀中匣子砰得坠到了地上，整个身体都轻轻颤抖起来。
长渊起身，玄色衣袍掠过黑金地面，走到少年面前，将小家伙轻轻揽在怀里，低声而温柔道：“怎么，三百年不见，不认得师父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这次真的结束了，不舍得昭昭，也不舍得大家，希望能新文再相遇！谢谢一路陪伴！这个脑洞其实产生的很突然，灵感来了，两天就完成了粗纲，但真正动笔写其实挺曲折，前三章就改了不下十次，初稿存稿了将近二十章，真正开始连载时，删删减减只用了不到十章，还有一些废掉的剧情，至今躺在笔记本的文件夹里，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总算是尽最大努力写完了这个故事，给了昭昭和大家一个交代~
新文见鸭。
不出意外，下本会在两本古耽预收里挑一个，12月1号开。
最后，厚脸皮的，点【作者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叭！开文会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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