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think小说网 > 和恶魔一起旅行 > 第88章 88.
 
这种事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而且先生为什么说到一半, 突然就不说了?

看着卷着白蛋缓缓往前走,时不时抬头的阿二,再看了眼偏眸的先生, 温山眠默默皱了皱眉。

旋即视线下滑, 落在先生方才下意识抬起的手腕上, 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迁徙部队正随着大角鹿群一起, 迎着朝阳继续向东走。

之前说过,摩斯塔达是三面环山地形。

一面高山,一面针峰, 一面山谷,剩下的一面是海岸,敞开了拥抱太阳。

这拥抱太阳的海岸,自然便是冬,但这个海岸, 却并不是摩斯塔达的最东端。

摩斯塔达的最东端在山谷往外,和东边海岸线之间形成斜上线, 在那个位置,才是摩斯塔达的最东端。

也就是说, 大角鹿的迁徙,是从针峰出发, 先笔直向太阳前进, 抵达海岸之后, 再向右上方拐,穿过层层山谷,最终到达目的地。

又因为摩斯塔达是碎群岛的缘故,这个穿越, 有时或许还需要绕到山谷里面去。

如此一来,才能找到处处是陆地的路线。

所以这么看,摩斯塔达人将其形容为“以足丈量自己所生长的大地”,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这确实是一条繁琐的道路。

而温山眠在跟了一整天的迁徙之后,则更加感觉到了这一点。

他是一个翻越越川山时,能从早赶路到晚,最终抢着时间,三天两夜抵达巴尔干的人。

可大角鹿的迁徙是什么样的呢?

它们是悠闲地走走停停,吃的时候停下,拉的时候也停下,累的时候再停下,偶尔有鹿掉队了还得等一等。

温山眠跟了一整天后发现,就这个速度,他清晨时完全可以不走,陪阿二坐到下午再出发,一样赶得上。

顿时:“……”

所以,摩斯塔达人说,这条路线要走将近一个月,看来也不是空谈。

第一天入夜,温山眠在摩斯塔达人的指导下,将雪帐支开。

听他们说,这个阶段支开雪帐是比较简单的,毕竟还位处于平地,且眼下的大陆碎得不是很厉害,大家都聚集在一起,也安全。

可往后就不一样了,岛屿越碎,人就得被迫越分散,派遣出来守夜的人自然就越多。

更别提之后还得进山谷。

到山谷,平地更少,有时连雪帐都支不开,他们就不得不守在篝火旁,就那么凑活一晚上。

而倘若碰上鹿群走到一半,突然不挪窝了,他们同样得陪同着在一旁待着,直到鹿群愿意挪窝为止。

所以啊:“困难的还在后面呢。”

平地居民朝温山眠一笑,用摩斯塔达语道。

人是环境动物。

进入摩斯塔达时间越长,被这种语言一直环绕,能听懂的话自然会越来越多。

或许说得不标准,但听是能听明白的。

“为什么,”温山眠坐在雪帐外,试图独自用摩斯塔达语说:“不试着走快一点呢?”

从高山居民能驭鸟便可知,摩斯塔达是驯兽民族,所以如果他们想驱赶鹿群快点走,是完全办得到的。

“那就违背天地了嘛。”这个平地居民是个青年汉子,名字叫冈特。

大概是因为常年出猎、摩斯塔达又比较寒冷的缘故,脸上有不自然的红血丝。

他家和温山眠家的雪帐靠得很近,所以这个雪帐,方才就是他顺手教温山眠搭的。

并且在那之后,在才点燃的篝火旁,取了一杯奶酒来递给温山眠。

见温山眠不喝,还劝说他:“夜里很冷。平地的夜晚,同圣地可不一样,平地没有温泉。”

温山眠没听懂“温泉”这个单词,但大概也知道,圣地温度不冷的来源是那蕴着热气的池水。

却还是抗拒那杯奶酒。

“没事,我不怕冷。”温山眠摇摇头说。

冈特再度被拒,只能悻悻地自己喝了口酒,然后说:“那你们异乡人不行,我们这里,十四五岁的人就很能喝了。”

温山眠:“……”

青年人哪里能容忍别人说自己不行,只见温山眠瞬间正色:“我不喝酒,但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很能打了。”

“真的?”提到打,冈特立马来了兴致,点点他的刀:“用这个?你打过什么东西?”

“狼。”

“狼?哈哈哈。”冈特笑了:“那差不多嘛,我也是十四五岁打的第一头狼。”

他竖完一根手指后,点了点篝火,做了个剧烈打架的姿势,一挑眉:“晚点他们会搞比赛,到时候咱两上去比比?”

如果冈特能再大个五岁,或者和佛伦他们一样,独自狩猎经验再丰富一些,那么他多半不会以挑衅的姿态对温山眠说出这句话。

因为在野外,原始的力量是简单又粗暴的。

一个合格的猎人,如果连自己即将狩猎的目标有多强都无法判断,那他早晚会死。

放在平时,温山眠不会答应这样的邀约。

但他回想起刚刚被冈特帮忙搭建的雪帐,思索片刻,还是点了头:“好。”

冈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朝雪帐内自己的母亲说了句什么--多半提到温山眠的应邀了。

不过,他母亲看温山眠的眼神却很小心。

虽然温山眠在摩斯塔达已经很久了,但并不是每一个摩斯塔达人,都从内心接受了他的存在。

果然,冈特没多久就转头说:“哈哈哈,我阿姆怕你,但没关系,我不怕,我知道你们,搞金属的人嘛。我和佛伦大哥他们可不一样,我觉得搞不搞金属的,都是人,都一样。但是吧,有件事我不赞同你。”

温山眠偏眸,想问冈特哪件事,却不想他头发实在是太长了,这一转头竟然直接刺进了眼睛里。

顿时往后一缩。

冈特见状,大笑道:“不赞成赶鹿!”

“不管人搞不搞金属,都不能走得太快。咱们有时候得停下来,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东南岸又不会变,这年年变的,是路上的人和路线。我走了这一条路,我才是冈特,我要老想着东南岸,那我就是东南岸,不是冈特了,你说是不是?”

篝火在背后闪烁,有人将肉架上了火架。

把奶酒往火上一烧,再喝,又是一番味道。

火光照在温山眠和雪帐的脸上,他看着冈特,不知为何,想起了李奶奶,好半天,笑了一下:“是。”

这话很早以前,李奶奶便同温山眠说过类似的。

其实这一路过来,他的心态已经不如最开始离开越川时那么着急了,也有好好将所经历的一切记录下来,去尽可能理解每一个人。

只是大角鹿的速度实在是超过他的想象,所以他才那么一问。

至于冈特对他的反对,温山眠不在意,这只是交流而已。

他比较意外的是,摩斯塔达和越川分明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所养出来的人,理论也该是不一样的人。

可他却能在这里,听见有人和李奶奶说相似的话。

时间与空间折叠,星空广阔,世界却在这一刻显得渺小。

秦倦从外面走进来,叫了温山眠一声。

温山眠于是同他一起回了雪帐,冈特愣了愣,叫道:“哎?那你还打不?”

“打,等着。”温山眠说。

雪帐外确实是冷。

包裹雪帐的布厚,进来之后至少能抵御一半的风,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外面有很大的篝火,所以温山眠便学着其他摩斯塔达人一起,没在屋内点灯。

迁徙的过程中,还是忌讳浪费物资的。

阿二趴在雪帐深处,最黑的地方一动不动。

而秦倦则找了个高地给温山眠坐好,旋即垂睫帮他剪头发。

这个地方的光线不是特别好,是一个角落,篝火在温山眠正背后,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背光的角度。

但光线强弱,对血族的视力却没有太大的干扰,所以秦倦不介意。

只伸手拨起温山眠前额的一缕头发,微凉的指节抵住他的额头,用方才借来的剪刀顺着轻轻一剪:“别动。”

“没动。”温山眠说:“您不是早就借到剪刀了吗?怎么才回来啊?”

迁徙走得慢,但数百头大角鹿可不是说说而已。

踏出的碎雪漫天飞舞,特能迷眼,温山眠一路被长发烦得厉害,等到了地点之后,秦倦便不知从哪里借了把剪刀来。

“嗯,之前的夹口钝。”就是展开和剪下很卡的意思:“容易伤眼。”

温山眠:“喔。”

又一捋碎刘海掉下去,温山眠看着从眼前散落的碎发,突然想起来,从末海到越川之后,他的头发大多是阿一给他剪的。

阿一没有这么耐心,会机械化快剪,大多西瓜头完事,也剪过寸头。

然后先生就在阁楼上等着捡笑。

后来阿一没了,有一次温山眠睁眼,正好看见先生靠在他身边,拨了拨他的头发,慢声道:“长长了。”

那时温山眠还比较胆小,不太敢说太多。

先生说长了,他就应:“嗯。”

先生说要不要剪,他也说:“好。”

然后被剪的时候全程不敢抬眼,就只记得先生的动作比阿一温柔,剪出来的也比阿一好看。

但是如果忽略掉态度和发型这种外在变化的话,会发现先生和阿一在理发时,动作是很像的。

持剪刀的动作,剪发的方式,甚至包括轻轻隔在温山眠额角处的指节。

连角度和位置都一模一样。

“是血吗?”温山眠抬眸,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咔嚓”一声轻响,一缕浅棕发从温山眠眼前掉落。

秦倦垂睫,黑眸瞥了手下人一眼,波澜不惊地转过他的脸,竟还是在打量自己剪出来的发型:“这么聪明干什么?”

“我--”

温山眠话没说完,就听见秦倦朝他后面比了比:“后面剪不剪?”

“都行,您决定。但是如果是血的话--”

“不是我。”秦倦打断他:“是血,但不是我。”

温山眠顿了顿,抬起的眼神变得有点难过。

他当然知道阿一和阿二都不是先生,这十几年也不是白过的。

也许会因为血液的缘故,沾染上一些先生的习性,但必然不是先生,以他对血族的了解,通过血液来更绝对地控制阿一阿二,或许才是主要原因。

温山眠难过的不是这个。

他难过的是,他原本以为,他们的小木屋里有四个灵魂,但原来,归根结底只有两个。

如果他不在的话,就只有一个。

所以先生才在习惯了他的存在之后,反感他离开时间过长。

他说无聊,便确实是无聊,只是这种事,温山眠不发现的话,先生永远不会说。

“什么表情?”秦倦放下剪刀,抬起温山眠的脸,蹙眉说:“我不是和你说过,血族和人类不一样,不需要--”

“我很爱您。”温山眠抬起头,将下巴往先生的小腹上一搁,目光再直接望进秦倦的眼睛。

他这个动作完全没注意其他,连下巴险些撞上剪刀尖都没注意,是秦倦在他靠上来之前,手顺着往回一收。

“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您一些。”

秦倦扬眉,另一只指尖擦过温山眠的眼尾:“你在同情我?”

“不是,”外面有人在叫他们了,温山眠后退,将碎发抖落:“是在爱您。”

秦倦不同他计较,目光看向外面,想起了另一件事:“刚刚和他们聊了什么?”

“打架。”温山眠说:“冈特约我打架,要去看看吗?”

旋即弯眼笑道:“您教的。”

因为是他教的,所以永远也不会离开他。

像脖颈处的共生玫瑰纹一样。

秦倦偏头,心情竟不自觉上扬了一些,揶揄道:“会输吗?”

温山眠:“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摩斯塔达快结束了。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