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凡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惊怒交加地说：“小霍，你说话要负责任。”
霍清泉大步走到办公桌旁，拉开欧阳嘉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顺便丢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一切都有我’，然后才转向刘宇凡，坦然地说：“当然，我是这个CASE的负责人，我说了算。”
“你不要给我搞事情！”刘宇凡怒了，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强调，“知道你初来乍到，所以分给你的case都是稳妥的，合作了多少年的老伙伴，例行贷款而已，你只要签个字就可以的，为什么居然是驳回？显得你比我们都能干是吗？”
霍清泉不像欧阳嘉脸皮薄，他岿然不动地强调：“我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下午就会出具相关文件。”
“好……好！”刘宇凡见他死硬到底，也不多说，指着他说，“希望巫总找你谈话的时候，你已经想好怎么回答了。”
这次的例行周会开得极其不日常，导致最后大家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还有一些不够稳重的人面带疑惑之色，好像搞不清楚怎么忽然之间霍清泉就开始明杠了，难道是预示着一波政治斗争的开始？
但想归想，和从前在鸿益资本不同的事，居然不同阵营的人，脸上还都笑嘻嘻的，也没有跟霍清泉‘划清界限’的意思，一边走还一边说笑了两句，只是进电梯的时候错开了。
最后依然是他们三人组合回到了大楼的西翼，凯若放下笔记本去煮咖啡，欧阳嘉站在走道口，礼貌地等着霍清泉先离开。
没想到，霍清泉反而跟她说话了：“你觉得，我的决定草率吗？”
“谁？我？”欧阳嘉惊诧了，“霍先生，是不是我有所疏漏？你交给我的资料里并没有关于飞阳科技的内容。”
“当然没有。”
“那……我对此一无所知，怎么会有什么意见建议呢？”欧阳嘉更奇怪了。
霍清泉深邃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低声问：“我问的不是你的职业建议，是你的——直觉。”
“哈？”欧阳嘉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她张口结舌了一阵子，才辩解道，“这是银行的业务范畴，需要庞大的数据资料，和极强的专业实力去判断，所谓直觉不应该是决定的因素吧？”
霍清泉侧头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我觉得是。”
欧阳嘉简直啼笑皆非，提醒道：“霍先生，这不是儿戏，如果刚才你是和刘主任一时意气之争的话，反正最终结果还没有敲定，有挽回的余地的，您在仔细过滤一遍相应的程序，改变主意在最后既成事实之前永远都不算晚的，如果您觉得一个人的确有力所不及的地方，我也可以加入进来。”
言下之意，大家该干活干活，就不要用直觉这种比掷骰子还要荒唐轻率的办法来决定了。
“不用。”霍清泉对她的言论并不在意，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眼睛盯着她，“我对自己的判断力是很信任的，现在我只想听一下你的直觉意见。”
“呵呵……”欧阳嘉干笑着，“那我的意见很重要吗？”
她虽然不想当个依附男人的存在，但是如今的样子，怎么霍清泉像个拿国事当儿戏的昏君，她就是那祸乱朝纲的妖妃了呢？
“是。”霍清泉坚持，“我要听实话。”
欧阳嘉实在不想说，但不知怎么，脑海里有一个决定呼之欲出，在她还没有意识到之前，已经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我觉得你是对的，飞阳科技为了上市，上半年进行了内部股权调整，并且有意向在最近聘请一位职业经理人担任执行董事，此举严重地影响了另一位合伙人的利益，我觉得他会反扑，在内斗消耗之下，飞阳科技的前景并不看好。”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忽然停住了，惶恐地捂住自己的嘴，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些都是她说的……但这些是什么时候到她脑子里来的！她为什么自己都毫无印象！
飞阳科技要上市她怎么知道的？！更别说后面连着的那一串。
霍清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忽然失去了存在感一样，无声无息地看着欧阳嘉，只有一双眼睛亮得灼人，紧紧地盯住了欧阳嘉仓皇失措的脸。
一阵新煮咖啡的浓香气飘了过来，凯若一手端着一杯咖啡走到了附近，看到两人面对面站着，气氛十分奇怪，不由得试探地叫了一声：“霍先生？”
“嗯。”霍清泉动了，他低声对欧阳嘉说了两个字：“很好。”然后一转身，以一个潇洒的动作从凯若手里接过咖啡托盘，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向自己办公室走去了。
剩下欧阳嘉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凯若好心地端着咖啡送到她面前，关心地问：“你没事吧，欧阳经理？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我没事。”欧阳嘉结结巴巴地说，颤抖着手去接咖啡，但手抖得太厉害了，杯子和托盘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险些就翻倒在地。
凯若急忙用双手虚虚地护住，回头看了一眼霍清泉消失的地方，踌躇了一下，安慰道：“霍先生有时候是会脾气急一点，你不要放在心上，做好工作就够了，他这人不会有偏见的。”
欧阳嘉六神无主地胡乱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天知道她现在的惊慌和霍清泉没有丝毫关系，并不像凯若想的是挨训了，事实上霍清泉还夸她‘很好’。
但是这个‘很好’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欧阳嘉一整天都心神不定，看资料的时候屡屡走神，不得不靠咖啡顶着，也不知道是咖啡喝多了还是怎么，临到下班的时候，心脏突突地跳，总有一种马上要发生什么的紧张感。
室内的光线暗下来，她不得不扭亮了台灯，又看完了一个文件夹的资料，抬起头，揉着太阳穴，刚闭上眼睛，门就砰地一声开了。
她急忙睁开眼，吓了一跳地看向门口，霍清泉一手插在兜里，简短地问：“可以走了吗？”
“啊？”欧阳嘉莫名其妙地问。
霍清泉摆了摆头：“反正今天没事，我带你去看那套小公寓，就在后面，很方便的。”
欧阳嘉实在提不起力气再跟他掰扯别的，只能硬挤出一个微笑：“霍先生，对不起，我今晚有约了。”
“和你先生吗？”霍清泉敏锐地问。
欧阳嘉害怕他又说出‘反正都见过不如一起去看房子’之类的言论，赶紧摇头：“不！是我一个老同学，远道而来的，所以只有今晚能见面。”
“那真是不巧了。”霍清泉遗憾地说。
欧阳嘉笑得脸都有些僵，本来以为他就此该离开了，没想到霍清泉突然问：“欧阳，是你对我有所误解，还是我因为是外国人，所以对中国的社交规矩有所冒犯？”
“这话……从何说起，没有的事。”欧阳嘉坚决否认。
霍清泉侧头想了想，点点头：“好，这样吧，我把钥匙留在凯若那里，这几天我比较忙，也是想尽快解决了你的福利问题，才能更好地投入工作，不然下面一周可能腾不出时间来，你要看房子的话，可以直接跟凯若去。”
他耸耸肩，揶揄地问：“都是女的，这下符合你们中国人的道德观念了吧？”
欧阳嘉无言以对，只能转开话题：“接下来的工作，有什么我可以分担的吗？”
“啊，没有，都是些私事，你专心准备FRM考试吧，虽然你肯定是一次过的。”霍清泉微笑着说，“你是我选中的人，不会错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徒留欧阳嘉怔怔地坐在原地，总觉得他最后那句话里别有深意。
八点之后，仿古一条街上游客的数目已经锐减，只剩下一些还在跟店家讨价还价的还盘桓不去，杨可看着空无一人的店堂，也没觉得今天一天又虚度，合上厚厚的书，从收银台后面的沙发上坐起来，准备关灯打烊。
他先关掉了大灯，只留下一盏壁灯，然后去一扇扇地关上窗户，在关到最后一扇的时候，无意中一抬头，嚯，那个几十米外模糊的身影，好像自家老婆大人嘛！
难道是怀念太深，出现幻觉了？
他探出半截身体，想看得更清楚，这一举动惊动了远处的人影，她似乎犹豫了一下，但随即举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这一动起来，行为举止就更熟悉了，果然是欧阳嘉！
杨可大惊失色，暗想‘难道是来催我去领离婚证的？！’，下意识就想缩回身体去躲起来，但是刚才向窗外探身太过，一只脚尖踮起，很辛苦地维持着平衡，这么突然一改变，反而让点地的那只单脚离开了地面，整个人像一颗葱一样，以腰部的窗台为杠杆，大头冲下地栽了出去。
“哎哎哎哎！”在马上就要以头抢地的惊险时候，杨可反应敏捷地伸手过头顶，一把撑住了地面，就以这么一个卡在窗户里倒立的尴尬姿势，险之又险地避免了摔个狗吃屎的结果。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双高跟鞋由远而近地走过，最后停在了他面前，一个声音居高临下，干巴巴地问：“杨可，你还要沙雕到什么时候？”
“嘿嘿……嘉嘉，你来啦？”杨可头部冲下，晕晕乎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傻笑，“帮个忙呗，看在夫妻的份上。”
“对不起，已经是前妻了。”
“那不是……还没办手续……”杨可一看欧阳嘉鞋尖一转，作势要走，立刻转了画风，“善良好心的路人姑娘啊！见义勇为帮帮忙吧！”
欧阳嘉气得简直想上去踹他一脚，从前只觉得杨可有点油腔滑调，做小伏低，现在看来简直是见风使舵，没脸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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