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可顿时换了副面孔，一骨碌回到收银台后面拿出笔记本，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态度，坐在圈椅上跟她分析：“我知道，这里面呢，有几条信息，你看我说得对不对，第一，爸爸失踪的那一天，的确是发生了某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第二，现在大概率可以认定，是你进去的时机不对，触发了某个点，导致小花寄生到了你身上，而那个点，目前可以猜测，是爸爸身体里的那朵花，发生了进化。”
他用笔敲打着桌面，思索道：“小花的几次进化，都是因为吞噬了负能量，那么，那朵花的进化又是因为什么呢？和爸爸提前去接近皮老板，并且立遗嘱有没有关系？他……”
欧阳嘉替他说完：“他是知道身体里的变化的，就像我也知道小花的存在一样，如果一个人被寄生了，就算身体不发生变化，影响一定会有。”
就比如尤甜甜的突然暴瘦，秦律师的心生恶意，她自己的……
想到在三星堆酒吧的那一夜，欧阳嘉脸色变了变，显然杨可也想到了，用拳头堵着嘴咳嗽了一声，正经地说：“有的变化也是好的，比如你不是一直说，自从小花出现之后，你对各种资料数据都有一股异乎寻常的直觉嘛。”
他大胆地伸手握住欧阳的手，安慰地说：“不要紧啦，事情还没到眼前，就不要想那么多，免得睡不着觉。”
“趁还能苟活人间赶紧尽情欢乐，还真是你的风格呢。”欧阳嘉翻了个白眼，揶揄地说。
“那是当然！我从来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杨可大言不惭地说，努了努嘴，“你看尤甜甜，刚才哭得撕心裂肺，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一旦确定暂时可以抛开不管，立刻开开心心逛街买漂亮衣服去蹦迪，魅惑人间呀，有钱人都这么想得开，你和我怕啥？反正……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
欧阳嘉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指着用叶片挡住小花盘做‘秀恩爱狗都不吃’模样的小花问：“它呢，它怎么办？”
“养着呗。”杨可不以为然地说，“出生残缺有什么关系，小孩子多吃点，营养够了就能健康成长的，我看它现在也没什么问题，能吃能喝，还能开花。”
一提到这件事，欧阳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伸手把小花拽过来，用手指头拨拉了一下它的小花盘，命令道：“别玩了，有话问你。”
“干嘛呀。”小花的花瓣都纠结了起来，不情愿地说，“你们谈情说爱就好了嘛，合法夫妻又不丢脸，拿我转移话题，麻麻你很不遵从自己的内心哦！”
欧阳嘉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纠正道：“我的内心就是要弄清楚事实，那天，是你暗示我喊出‘开花’那两个字的，对吧？”
她想了半天，虽然小花对她曾经有过影响，但是除了发芽的那次，一般都是微乎其微的，像上次她直接不假思索地喊出开花两个字，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跟‘附身’一样，完全不是她的思想，她的考量，就这么福至心灵地喊出来了。
“也不是啦……时机，懂伐？”小花空有一肚子话，却解释不清，“就是……我和麻麻是心意相通的，你会知道我的情况，所以才会喊出那句话，我也就顺应开花的呀！”
它羞答答地低下头，在欧阳嘉的手指上蹭了蹭：“我一切都听麻麻的。”
“才怪！”欧阳嘉断然说，“你真不是影响了我的思想，让我做出有利于你的行为吗？”
小花挥舞着叶片，激烈地反对：“这怎么是我影响的呢！这是爱，是爱呀！依呲辣~~~~舞！”
小花盘中间高高地撅起一块，杨可看不下去，把它拽到自己跟前教训：“LOVE就LOVE，你没必要把嘴噘得跟个鸡屁股一样说出来。”
“讨厌！”小花生气地用叶片拍打着他的手指，“把拔最坏了，什么形容词！人家才不要！”
杨可捏住它的茎秆，任它折腾，看着欧阳嘉的脸色，小心地说：“这个，我也看过一点这方面的资料的，说女性呢，其实本身对生育是抗拒的，因为会损害她们的身体健康，对婴儿也不会有那种叫‘母爱’的感情，而人类为了繁衍的保证，慢慢地就进化成在生育的时候有一种特殊的激素产生，会让女性对婴儿产生不由自主的怜爱之情，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的利益去养育下一代，这样人类才得以延续，你看，大自然多奇妙呀！”
“你是说……”欧阳嘉啼笑皆非地说，“小花也会刺激我分泌出类似的激素？”可是……它只是一朵寄生花，又不是她欧阳嘉亲生的。
杨可的表情却很认真，对她点着头：“也许原理是一样的。”
小花也停止了折腾，小心翼翼地转过花盘看着欧阳嘉的脸色，小声说：“麻麻，我很乖的，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不要不要我。”
看着它虽然没有表情，但整朵花都透露出怯生生的样子，欧阳嘉忽然觉得，就像杨可说的那样，不是事到临头干脆就不要去想，人生还能更快乐一些。
“好吧！偶尔得过且过放纵一下，也不至于就耽误拯救世界的大事！”她瞬间下了决定，拍板说，看着杨可惊讶地看向自己，内心闪过一丝快意，故意歪着头，调侃地问：“说要请我吃晚饭呢，杨先生？”
杨可被她笑得心都酥了，晕乎乎地只知道一个劲点头：“吃！吃什么都行！”
“我啊，今天忽然想来点刺激的！”欧阳嘉冲他俏皮的眨眨眼，一挥手，“你上次带我去吃的烧烤就不错，我们再去吃吧！”
杨可应声蹦起来就去拿钥匙：“好嘞！关门打烊喽！”
放纵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欧阳嘉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脸上多了一颗痘痘，还是红的！用遮瑕都挡不住的那种，她无奈地一边上妆一边发着牢骚：“小花，你说养你有什么用？人家甜甜的小花能把她一下子变得那么漂亮，多余的脂肪都吸走了，我这里长了一颗痘痘你都不能替我搞定。”
小花用茎秆辛苦地帮她把头发都向后卷好固定方便洗脸，闻言不服气地探出头来：“那……人家尤甜甜本来就长得很漂亮啊。”
“呔！”欧阳嘉顺手把美妆蛋对着它丢过去，“都说儿不嫌母丑呢？！”
小花灵活地用叶片在空中来了个本垒打，一下就把美妆蛋准准地扔回架子上，小声说：“本来么，人各有志，花各有长，我就是不会吸脂肪嘛。”
“那你会啥？”欧阳嘉一边画眉一边问，“除了会开花。”
“不知道！”小花理直气壮地说，“我们这样的高级生命体，进化的目的都是隐藏在骨子里的，只有到那个时候了，才会突然知道，这就叫‘觉醒’！哪像你们人类，一生出来，人生道路就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欧阳嘉嗤之以鼻，刚想讽刺几句，手突然顿住了，眉笔一歪，偏离了线条，划出一道扭曲的蚯蚓一样的弧线。
“哎呀，真难看呀。”小花惊叹道，“还不如我来画呢。”
“觉醒……”欧阳嘉没有理会它，喃喃地低语道。那个梦境又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奇怪的大海，沙滩，没有形体的她本人，隐藏在白色雾气里的庞然大物，根本看不到具体形体，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就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让她非常想去接近，甚至……融入。
那只是一个梦呢？还是预示着什么？
她定定神，这才发现自己眉毛画歪了，发出一声惊叫，手忙脚乱找东西来擦。
虽然有这点小插曲，但是欧阳嘉还是按时赶到办公室打卡，毕竟在这种顶头上司刚‘莫名’离职，整个部门都惶惶不安生怕被裁员的时候，她还是别出什么纰漏为好，尤先生虽然许诺过会答谢她，但谁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呢。
没想到这个答谢来得如此突然，她刚刷卡进了第一道门，凯若就以空前的热情，从岗位上一跃而起，飞奔过来给她开门，笑得比平时还要甜蜜好几分：“欧阳经理早。”
“行了，凯若，别表现了，大家现在一条船，都是难民。”欧阳嘉叹口气说，以为凯若知道最近大家军心涣散，故意表现得刻意一点，逗她开心，缓和气氛什么的。
凯若的表情有点紧张又带着点小激动，轻声说：“你怎么不早说？”
“说什么？”欧阳嘉莫名其妙地问。
凯若对她眨眨眼，提高了声音问：“那个，欧阳经理，霍先生的办公室已经腾出来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我好通知工程部上来重新装修。”
“哈？”欧阳嘉一脸懵逼，“他的办公室……跟我有什么关系？”
“您还不知道吗！？”凯若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一手捂着胸口，两粒珍珠耳坠子晃得像打秋千一样，“昨天董事会下达了文件，任命您接管信贷审查部，接替霍先生的位置。”
欧阳嘉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可能还在睡着，这是一个梦。
凯若的反应活像是绝处逢生，高兴得满脸生花，半推半拉着她往那边走去，一叠声地说：“这下我就放心了，我们这个部门不会被并入楼下刘主任那边了，啊，我不是说刘主任不好，但是总归……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其实能原地不动是最好的，霍先生也会很高兴由您来坐他的办公室吧。”
说着，她兴冲冲地推开了门，露出霍清泉从前办公室的全貌。
这里经过昨天的收拾，所有的私人物品已经不见了，桌上的铭牌也拿走了，各种柜子桌子架子整整齐齐，背后的百叶窗拉着，一眼望去，十分干净整洁。
欧阳嘉怔怔地看着，一瞬间回想起自己每次过来，也是站在门口这个位置，而霍清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之后，抬头看见她的时候，会露出微笑，招呼道：“欧阳，你来了？”
他再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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