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熙是在半夜时分惊醒的。
几个小时前，太过劳累的她上船没多久，就蹲在角落里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直到刚才，噩梦方醒。
她摸了摸自己酸疼的脖子，迷茫的看向四周，一片昏暗。
空荡荡的水声从周围传来，因为出来的急，不能坐飞机，只能选择这种小型商船。
D市虽然不临海，还好在还有河，在这种如墨一般的夜晚，丝毫不会被别人发觉。
许是周围太过安静了，颜若熙的动静虽然不大，但还是吵到了旁边的人。
陶衍睁开了眼睛，喉咙干渴，“恩？你醒了？”
“恩。”颜若熙点头，在昏暗的船仓里，她只能略微看清旁边陶衍的大致轮廓。
这是条小货船，运鱼的，周围散发着粘稠的鱼腥味，颜若熙觉得胃里传来一阵动荡，很不舒服，她下意识地伸手捂在了自己的鼻尖，缓缓呼吸。
“你还好吧，饿不饿？”陶衍怜惜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的目光在夜色中泛着微弱的光。
他的话语刚落，就听见咕噜声从颜若熙的腹部传出来。
颜若熙：“……”
“饿了？”陶衍轻声问了一句，晚上他们都没有吃什么，又经历了那么大一场枪战，神经紧绷，身心疲惫。
又累又饿是正常的。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可以填肚子的食物，“要不，你在忍忍，看时间我们应该出了D市了，很快就能到临市码头，到时候在下去给你买点东西好不好？”
颜若熙能够感觉到陶衍的语气很轻，就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带着一丝商量的余地。
“恩，我没事的，你放心把。”颜若熙平静地说。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看你累得不轻，等会儿到了我叫你。”陶衍伸手在颜若熙的头上摸了摸，以示安抚。
颜若熙点头，然后闭上眼睛，在夜色之中，看不见的地方，她伸手摁了摁自己的腹部。
胃有一些疼，可能是被饿的。
额头也开始慢慢冒出冷汗，好在他们在昏暗的船仓里，陶衍并看不到。
中午自己什么都没有吃，一直在筹划刑昭末的生日宴，她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这样的事。
谁又能想到了。
她只是想，好好的给他办一场生日宴。
因为她知道，时间紧迫，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不可能会一直都待在他的身边。
颜若熙又想起了以前的年少时光，少时自己每个生日都有刑昭末陪伴，她还想起了那充满阳光的午后，刑昭末在床上拥抱着赤身裸露的自己，想起了那个秀的丑不拉几的鸳鸯荷包……
陪他过最后一个生日。颜若熙当时只有这个想法，谁知道，连最简单的一个愿望她都不能满足。
泪水无声地流出眼眶，划过脸颊，最后落入嘴里。
咸咸的味道。
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颜若熙没有睁开眼，但她能够感觉到，声音离她越来越近了。
最后，有什么停在了她的面前。
颜若熙悄然睁开了双眼，她看到了面前的一只手，还有一块带着包装的肉松饼干。
是坐在颜若熙对面的纪微尘递过来的。
“干什么？”颜若熙轻轻地问。
“什么干什么，给你吃，拿着！”纪微尘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大概是因为这船仓的环境太遭糕，或者是他不习惯这样的处境，又或者其他的别的原因。
“哦。”颜若熙应了一句，接过，“哪里来的？”
纪微尘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这回他递给了陶衍，然后回道，“出门前口袋随手放的，怕饿。”
“好吧。”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是陶衍。
他把刚才纪微尘递给他的那一块肉松饼干塞进了颜若熙的手里。
“你不吃吗？”颜若熙右手握着那块饼干，抬起头来，疑惑地问。
“我不饿，你吃吧。”陶衍对她会心一笑。
“嘶，饿死你得了！”对面传来纪微尘不满的声音。
吃了两块饼干，胃终于比刚才好多了，也没刚才那样痛了，颜若熙擦了擦嘴，靠在旁边的木箱上又闭上了眼睛。
困意来袭，她有点挡不住了。
再次醒来，是被陶衍叫醒的。
“恩？”颜若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四周，还是原来的地方，没有发生什么事，“怎么了？”
“我们到了，下去吧。”陶衍伸出自己的手，扶颜若熙起来。
她睡得手疼脚疼，确实需要人扶一下，不然根本就起不来。
等他们两个从船上出来的时候，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放松了自己的身子。
船仓里位置太过狭窄了，三个人还有一堆鱼货挤在一起，难免束手束脚。
现在下来了，他们还不得伸展一翻。
颜若熙仰头望了望天空，此时应该是第二天早晨五六点的样子，天空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了，而是转为一片深蓝。
抬头可见天上略灰的云层，再远一点，海天相接的地方，隐约可见一道金光。
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很快，天就快要亮了，新的一天即将来到，那些在梦中沉睡的人也即将醒来开始新的工作。
没有人会在意昨天发生了什么，过去了的都过去了，他们只要向前看就好。
但是颜若熙不同，她注定忘不了昨夜临走时，刑昭末望她的眼神。
充满留恋，不舍与爱的眼神。
那一刻，她真的很想，放弃所有，和他拥抱在一起。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有一点晚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没有再次重来的机会。
颜若熙闭上眼睛，双手朝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纪微尘呢？”颜若熙四处望了望，开口询问。
陶衍指了指不远处，一家小早点摊上说，“诺，那不是，估计是饿坏了，一下船就满世界找东西吃。”
颜若熙望着他，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走吧，我们也过去吃一点东西，待会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呢。”陶衍拉了拉颜若熙。
“恩。”
他们来到纪微尘的面前，此时他的馄饨刚刚做好，被端上来，他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坐下来啊，要吃什么自己点。”
“我想吃你的那一份。”颜若熙指着纪微尘手里的那一份，说。
“不给，自己点。”说完纪微尘还巴拉往嘴里塞了一口馄饨。
颜若熙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也点了一碗馄饨。
两人东西上来的时候，纪微尘已经吃完了一碗，用筷子敲着碗，让老板再给他坐一碗，然后把头转向颜若熙，“你们也多吃一点，待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然我怕你们撑不住，知不知道？”
“知道了。”颜若熙没好气地回道。
“船已经找好了，我们偷渡出去。”纪微尘一脸平淡地说。
“偷渡啊？”颜若熙大惊了一声。
纪微尘赶紧伸手堵住她的嘴，并拿筷子打了一下她的头，“你嚷什么嚷，你很自豪吗，说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他呵斥完又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朝他们这边看，才放心下来，再次瞪了颜若熙一眼。
这顿饭接下来吃的很沉默，可能是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事，也没有多说话了。
他们偷渡的那一艘船虽然比他们来时候的那一艘好，但是，真到了里面，环境却还要差。
他们趁着人少的时候偷偷上了船，然后绕过人群悄悄地走进里面，钻进黑漆漆的地道来到了甲板下面。
这里面有很多杂物和小箱子，他们三个人就被安排在了最里面的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箱子里。
甲板下的空间就那么一点大，三个人还要缩在一个木箱子里，两个大男人，一个姑娘。
这说什么都有一点挤了。
何止是束手束脚，简直就是迈不开脚了。颜若熙都感觉自己的屁股根本就没有着地，而是坐在了纪微尘的大腿上。
颜若熙：“……”
纪微尘的腿很结实，也经折腾，但是颜若熙坐久了，他也会麻。
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吵着让颜若熙站起来，别坐了，还说这样下去，到目的地非把他的腿坐残废不可。
颜若熙也想起来，但狭小的空间就给不了她起身的机会，只能时不时地尽量微微把自己的身子抬起来，以此减轻纪微尘的负担。
箱子里也不怎么通气，而且还有一股怪味，加上之前衣服上沾上的鱼腥味。
船没开多久，三个人就面如菜色，捂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很担心一说话，刚吃的东西就会因为这种糟糕的环境而吐出来，如果是这样，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
颜若熙不知道这船是开往哪里去的，她也不知道他们要坐多久，在哪里能下。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个字，就是等。
等待破晓，等待自己出去的那一刻。
三个人舟车劳顿，疲惫不堪，颜若熙更是经不住这样的运动，头很疼，昏昏沉沉的，没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
迷糊之间，她好像听见了旁边两个男人小声地交谈声，接着是有什么东西盖在了她的身上。
颜若熙太困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再睁开眼睛。
她不知道这样经历了多久，只是等她这样睡了四五次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男人用松了口气的口吻在她耳边说。
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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