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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nk小说网 > 盛迟暮任胥 > 第61章
 
程令斐哑巴吃黄连, 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没反应过来那声低回婉转、温柔缠绵的“程郎”是怎么回事,后头那问题便没有听清。

公主笑颊粲然, 配上那一副精致大气的五官和妆容, 一旁素面寡淡、清秀可人的叠翠便瞬间相形见绌,程夫人自然也看出来了, 早几年任长乐更加嚣张跋扈,可那容貌生得当真无可挑剔, 贵气得紧, 自己拉出来的叠翠一比, 便立时落了下乘,如果自己儿子因为任长乐的容色惦记她多年,那真一点都不冤。

叠翠在一旁不敢说话, 场面一度寂静如死。

程夫人催促下人布菜,笑意不减地命人给公主斟酒,淡笑道:“公主先前被萧战挟持离开长安,臣妇心里也很是难过, 没想到皇恩晃荡,将公主许给程令斐为妻,真是造化弄人。只是坊间口耳相传, 说公主其实真心实意爱慕着萧战,老身虽说不尽信,但也深感为难,平白被人指着程家骂, 说到底,都是臣妇的罪过。”

不尽信,那也不是不信。

任长乐做人真诚,说一不二,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没想着逢迎这个程夫人,便道:“本宫犯了糊涂,误信奸邪,是小程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我对他感激也有,喜欢也有,但是经此一事,我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把自己看轻到泥里,要是程家不同意婚事,本宫绝不勉强。”

“长乐。”程令斐委屈巴巴地拽了拽她的衣袖,难道她又不要他了?

程夫人看着自己一脸谄媚委屈的儿子,险些气绝。不甘示弱,“公主说喜欢程令斐,但了解过他么?”

任长乐面露难色,望了望身旁的程令斐,他在桌下轻拍着她的手,示意她宽心,程夫人怀疑他胳膊肘往外拐,吩咐程令斐坐回来,不许交头接耳。任长乐严阵以待,只听程夫人道:“未免有失公平,我让叠翠同你一人答一道题。”

“娘,这不公平。”程令斐见不得任长乐受委屈,叠翠是母亲的人,想必早就通了气了。

程夫人一记眼刀过去,程令斐讪讪闭嘴,程夫人道:“敢问公主,我儿最喜欢的喝的酒是什么?”

任长乐就在回长安途中与他喝过一次,两人棋逢对手,干了一整坛,在喝酒这事上,她和程令斐意外地很有默契,心道自己爱喝陈年花雕,便镇定自若地道:“花雕。”

程夫人疑惑地瞅了眼程令斐,他的眼眸里闪漾着柔软的晶莹,痴痴地盯着他的公主,程夫人让叠翠答,叠翠自然对答如流,问题又切给任长乐,“他喜欢吃的糕点?”

任长乐温柔地弯唇,好像想到了什么,“栗子酥,对了,他手艺不错。”

总不能两题任长乐靠着瞎蒙便能猜对,程夫人也蹙眉,忘了问叠翠,接口道:“他素日里喜欢去勾栏瓦肆之地,公主知道他为了什么?”

“听戏。”任长乐想了想,记忆里好像去过无数次,见程夫人脸色微变,她神奇地发觉,怎么自己和程令斐的喜好惊人相似,她疑惑地语含试探地问,“是不是每次都点一出《牡丹亭》?”

程夫人怒了,扭头冲儿子恨铁不成钢地责骂,“胳膊肘往外拐!。”

“母亲息怒。”程令斐摇头,“我没有。”

任长乐颦起柳眉,“我说对了?那听戏的时候,总不能再点两盘花生,酱猪蹄什么,加上点女儿红吧。”

程夫人扭头喝程令斐:“败家子儿,你竟然联合她骗你亲娘!”

小程公子无辜透顶,翻了翻白眼望天,“母亲,我真没有……”

程夫人哪容他解释,气得胸脯狠狠地起伏,叠翠忙上来伺候着,替程夫人顺背。

任长乐自觉无趣,看来程夫人对她的成见很深,她自觉未曾说错话得罪她,只是程夫人为了以前的事揪住不放,刻意让叠翠来给她难堪,她也不傻,单看程令斐的脸色,就知道他心中无愧,叠翠不过是程夫人找来膈应自己的,初见时还生气程令斐对这种事竟然隐瞒不谈,想清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每回来将程家闹得鸡飞狗跳,她也过意不去。

“程府的花好看,但也看过了,本宫今日就先告辞了。”

说罢,任长乐事了拂衣,飘然下阶。

程令斐让叠翠照顾气得不轻的母亲,后脚追随着任长乐而去,“公主,你等等我,我可以解释……”

任长乐打断他,“不用解释。”

程令斐一愣,咬唇道:“你后悔这桩亲事了?”

说罢,他垂下眼眸,飘逸的乱发之中,那微红的双眸令人心生不忍。

任长乐伸指弹了弹他的衣襟,“我的意思是,我信你。”

他敢孤身一人远赴边城,他敢不顾性命之忧,不顾家族反对独身来救自己,她有什么好怀疑的。

程令斐用力地攥住任长乐的手,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脸上确认,“叠翠很多年前就给我赶出府了,她也不是我的通房,就算你信,我还是想解释给你听。”

任长乐沉吟地摸了摸下巴,“我方才,都答对了么?”

“嗯。”

任长乐有点惊讶,她全凭自己喜好瞎答,没想到全中?忽然有点得意,她偏了偏头,花冠珠钗映衬下,张扬明艳的脸浮出令人心折的笑,“看来咱们俩还是知己。”

说罢,她还有点庆幸和不可置信似的,“真是知己。”

程令斐微笑不语,那神情是有几分纵容和宠溺的。

任长乐说罢,又有点惊险后怕,“可我方才惹怒你娘了。”

程令斐低低一笑,“没事,以后我护着你,要是娘不喜欢瞧见你,我们搬出去住,让他们眼不见心不烦,要说程家这么多代文臣,我是个另类叛逆的不肖子孙,想必就算走了,他们也不觉得可惜。”

“我不喜欢你妄自菲薄。”

他抬起头,仿佛在晴天温暖和煦的金线里,撞入了一天星海。

朝夕暮念的公主,她用这么温柔的眼光注视着自己,好像即便是凝视一朵打苞的花,它也该不顾一切地怒放了。

程令斐掷地有声道:“好,以后我不说了。”

任长乐笑他傻,回首之处,画廊深处翠云如幕,雕梁画栋,渌波荡漾,他们立在窄窄的浮桥上,好像四周都被围困,而彼岸也仅在咫尺之间。

她弯腰下来,舀了一手的水往外掀开,“说好了来看花的,什么都没看着,尽受你母亲的气了。”

“公主。”身后传来他隐忍忐忑的声音。

任长乐应了一声,只听他犹犹豫豫道:“你方才唤我什么,能……以后都那么唤么?”

她疑惑地扭头,仰起目光,程令斐背着双手,躲闪着拗过头去,映着旭日骄阳,满院里碧色的阴翳浮光,白皙的脸颊宛如一尊细瓷梅瓶,手感一定不错,公主大笑,“程郎?你喜欢这个?”

程令斐听她一副取笑的口吻,真的好想回两个字:讨厌。

任长乐洗干净手,从浮桥上立起来,笑靥如花,“这么小的要求,本公主当然满足你。”说罢,她轻轻靠过来,旖旎而狎昵地环住了他的腰,“程郎啊……”

程令斐想笑又不敢露齿,便轻轻低垂了眉眼,全是幸福的喜色。

水榭上头有矮矮的一截雾水,浸湿了任长乐的罗袜,程令斐想抱着她上台阶,又生怕唐突佳人,任长乐见他进退为难,左右不是,笑着拉住他的手往岸上走,两人沿着斜斜栽着的小灌木往上,程令斐又害羞地耷拉着头,手指飞快地拨动着。

任长乐疑似在看路,实则一低头,水光粼粼的湖面,清晰地映着男人羞臊的神情,嘴角便弯了起来。

上了岸,两畔都是莺啼婉转,程令斐见任长乐没心没肺地深嗅着花香,心中想到一事,不免难安,“萧战他,死了。”

任长乐藏在薄衫软红绸袖里,那双指骨精致的手微微颤抖,她讶然地睁开眼睛,“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这事程令斐才从父亲口中得知,是任胥在渭水一举歼灭了萧战的死士和骑兵队,想必旁人顾忌任长乐与萧战一道离开长安的往事,不敢将此事报给她,程令斐猜测她不知道,一问之下果然如此,看她模样,程令斐面容一沉,酸水汩汩地冒了起来。

任长乐早猜到任胥不会放过萧战,没想到最后他真能将萧战斩落马下。

数月之前,她在军帐之中孤立无援,萧战欺她,用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吓唬她之事还尤在眼前,他就是个嗜血无心的恶魔,任长乐做不到原谅,但也说不上恨,终归是她自己错把鱼目捧成珍珠,错看了萧战。

任长乐不悔无怨,见他不答,便猜到了,“任胥做的,在回长安之前?”

这消息她现在还不知,那应该发生了不久。

程令斐点头,俊容微白,声音喑哑的发出一个“嗯”。

任长乐焉能不知他的心思,骂道:“疑心鬼,我从跟了你之后几时提起过萧战,这回不也是你自己先说的?不知道你怎么还不高兴了,你再胡思乱想,我现在就走了。”

“我从跟了你之后”,轻飘飘几个字让程令斐骨头酸软,他没骨气地傻笑起来,“不,别走,我不乱想了……我保证。”

任长乐翘起了嘴角,踮起脚吻他的的鼻翼,男人俊挺的鼻梁宛如山峰般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冷,可他这个人丝毫都不冷,程令斐脸红心跳地接受公主主动索吻,被动地被分开唇,任长乐尝了一口,就分开了,程令斐喘气都不匀了,脸憋得通红。

男人像个被蹂.躏了的小娘子似的,眼睛蘸了水一般瞅着自己,乖驯而体贴,任长乐表面嫌弃,心里却是甜的,连换气都不会的男人,到底是有多纯情啊。

六月初,榴火正艳。

长安城里大波文人贤士被贞贤太子放逐边疆,被迫亲眼目睹了这场大梁开国以来最大的战役,内忧外患、波谲云诡之后,大梁新的篇章也亟待翻开。

平南王开关之后,羯人长驱直入,骑兵闯入大梁境内便开始肆意侵扰,平南王与羯族可汗一丘之貉,摸索至玉门山外,两股势力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幸得盛昀率军严防死守,带领定远侯部下万余人拒敌三万。

但这根本不够,敌方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盛昀率军抵抗,平南王痛失爱子,亲自领兵,这战打得火热,后防交给了萧齐。

于是盛曜携部将出关,单骑冲入平南府,萧齐打点人手,两方在酒楼见面,盛曜直接开出了任胥给的条件,萧齐应许,于是双方合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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