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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nk小说网 > 空屋 > 第十章,大爷
 
2.

田学军的话一下子让陈玉山找到了重点,说:“是村里哪个煽风点火的娘们烂嚼舌头根子?该死,该死!”田学军的话音刚落地,陈玉山就狠狠地咒骂了起来,的确,他是游手好闲,古怪孤僻惯了,但他并不傻。

“这夜猫子叫怎么了,我成天住山里头,哪后晌(鲁中对夜里的称呼)不听夜猫子叫?噢,这夜猫子飞到谁家,谁家就不‘宿静’来?那赶天飞到他家他死全家么?他家死绝了么?怎么夜猫子偶然落我们家门口就有事发生,就造我们孩子的谣?就是看我们孩子傻,要欺负我咋的!我跟你说学军,有我活一天,这事就甭想,赶天要是让我听清了谁的X嘴胡咧咧,我就撕烂她的嘴。”一边说着,陈玉山缩了缩身子,将手揣进了袖筒里。

田学军看到这邋遢汉子动了真情,连忙解劝道:“玉山哥,你消消气,什么事情都要调查,都是要有真凭实据的,你放心,咱村委绝不会让祥子这样的老实人吃亏,这个我和老书记跟你担保玉山哥!”

田学军的几句话明显压住了陈玉山的怒气,陈玉山也知道这妇道人的嘴,祸害人的水,唾沫星子淹死人,真到了实情上还得田学军来处理,忙诉苦道:“俺祥子其实他不傻,小时候精着来,这不,玉魁两口跟俺不对付,没出事那会儿,有他俩这个家门我就不来,但这小祥子每回在山头上遇着俺就大爷大爷地叫,亲着来,你说他能傻么?又没人教他,说到底,都是这宅子闹的!”

两人的闲谈不经意间就扯到了宅子上,田学军有意无意地问:

“玉山哥,这这宅子是那一年盖的,应该很早了吧?”

“嗯,要说这宅子呀,可是有了年岁了,是我太爷爷那辈用河西二亩水浇田换的,就这两栋宅子的院落。”说着陈玉山用手指了指内外院子接着说,“到了我爷爷那辈呢,我爷爷又全盘了下来,然后玉存那一支过继给了我大爷爷,就搬到东边岭子顶上去了,我父亲按规矩没弟兄,就传给了我和玉魁,按说那外院子是整一栋宅子的地基,本来是我的宅子,后来玉魁说房子太多了家里人不‘旺相’(俗语兴旺的意思),就把我那栋拆了,我又没儿女,也不指望动土了。”

“这样闲着宅基不是挺浪费的玉山哥,我一直有个疑问,你怎么就搬到山上自己去住了呢,那时候你家茂林大爷大娘还在世?”田学军不解地问陈玉山。

陈玉山用手抓了抓头皮,叹了口气说:“我爹在世的时候跟我一个毛病,好喝酒,我爷爷在六几年的时候因为家里出了一档子事,想不开,就成天疯疯癫癫的,说到底这个宅子不‘旺相’啊!这不在三十年前,玉魁上边还有个姐姐,在家里寻了偏见,我爷爷就彻底疯了,后来找到过几次,找回来一段时间就又走丢了,最后有一年冬天下大雪,走丢了就彻底没回来。我爹酗酒,喝醉了酒就说胡话,你再看后边这宅子里出的事情,我年轻时就没玉魁好脾性,在这宅子里也呆够了,从六几年爷爷疯了开始,我就自己搬到了山上,这一辈子无牵无挂的多宿静啊!”

陈玉山说着,又点起了一根烟,他的眼神凝视着,似乎岁月的往事,正随着他指头的一根烟,慢慢地飘了过来。

“那村里这些流言蜚语,有没有传到你耳朵里玉山哥?”田学军试探着揭开隐藏在自己心底的问号。

“那嘴就长在人家身上,传就传呗,我一辈子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怕山鬼,也不怕神仙,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爱咋地咋地。”陈玉山皱了皱眉头,不屑地回答。

“是啊,我也是听人说的,玉山哥,这里边传的那么邪乎,我一直也纳闷,这流言又有几分能可信?但流言传得多了,人们反而更愿意相信流言了。”

田学军问到这里,陈玉山抬起了头,用呆呆的眼神看着田学军,嘴角掠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传说啊,有时候是真的,有时候是假的,有时候是你想象不到的 ,有时候是你意料之中的。”

陈玉山的话里有话,待田学军再要问时,陈玉山却起身趿拉着布鞋回到了屋里,过了一会儿,就见陈玉山换了一双黄球鞋,手里拿着一把钳子和一截小绳子,又走了出来:

“可就是苦了小祥子了,这没爹没妈,村里还有这么多传言,他心里不舒坦呐。”

田学军想了想,说:“你放心玉山哥,我会想办法,看看过几天能不能给他安置一个合适的活路。”

田学军的这一番话,让陈玉山感激不已:

“我知道,学军兄弟,这次也是你求的老许,这祥子他没毛病,就是心里有个疙瘩,解开了就好了。”

田学军点了点头。随后,陈玉山接着说:“其实这房子,祥子也住不得,村里有这么多传言,不是想压下就压下的,这就像山上林子里着了火,着起来容易,想要灭这把火就不那么容易了,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陈玉山慢吞吞地说到。

“还有一个想法?”

“嗯……”

陈玉山又琢磨了一下话语,开口说:

“学军啊。这不我在咱这大冢子山里也呆了三十年了,也没饿死对吧,这大冢子山上,就在玉存东北边有一大片林子,也不知道是原来谁种下的栗子树核桃树,这些年也没人管,都成野树了,咱这大冢子山水土好着来,我常年就在那片树周围逮野鸡野兔子,你知道那个地方吧?”

“知道。”

“你看祥子,整天也不知道言语,好歹他大姨给他操持着找了房媳妇,咱村里人又不待见祥子,就是他想要和邻居们处,也不见得待见他。”

陈玉山说到这里,田学军又点了点头,确实,从这几天那些女人的嘴里,他体会到了陈玉山的这番担心。

“我是想求你办件事,学军兄弟?”陈玉山用央求的眼光看着田学军。

“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尽管说。”

“你看那片野林子多少年了一直荒着,大部分在咱村地界,少部分在盘龙沟地界,我就想托托你把这片林子承包下来,一年到头收点野栗子,再围上网子养点山鸡,等将来弄好了,就让祥子上山给我管着,再在那里给祥子盖片房子,兴许离开了这个家,祥子的病就好了,在这个家里啊,我总不放心他一家子……”

陈玉山没说出他的担心来,显然他已经知道了田学军接下来要问的问题,陈玉山刚才回屋里去就是回避了他的问题,但令田学军想不到的是这个平素有些古怪,在所有人眼中好吃懒做的人,竟然有这样的盘算,田学军忍住了已经到嘴边的话,本来他想问,“你知不知道陈祥夜里爬上屋顶”这回事,但这样问,反而更加重这个邋遢汉子的心思。这时就听陈玉山又说:

“你来的正好,学军兄弟,过几天我去山里逮两只鸡托你给祥子媳妇送去,整天在院里也没油水,整个山鸡给祥子补补身体,我前天晚上还下了套子,现在应该套住兔子了,你在这给我看会家,我去给你拿来,你回家和弟妹炖了吃。”

田学军赶忙说不用,但陈玉山那同意啊,说:“你别嫌少兄弟,你哥哥我呀也不偷也不抢,一点心意,等祥子回来了,我还有包林子的事求你呢。”陈玉山说着,手里拿着钳子和绳子就往外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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