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华笑笑，脚尖一蹬，翻身上马。双臂将沈知觅圈在腰间，“沈三，坐稳。”
低低的声音压在她耳畔，在秋寒中环绕喷吐起一圈圈烟雾。沈知觅脸一红，“我会骑马，还怕这点颠簸？”
话一出口，沈知觅脸色微微变换。抬头小心地打量了眼顾安华，看他气息如常才放松下来。
其实闺阁女子除武将之女外基本上都不擅长骑术，但沈知觅不一样，她是有过一世记忆的人。
前世她在南启行宫被围捕，一个满身披着黑袍的人将她救出去以后，只给了她一匹马。
那时候她在左相府长大，深在深闺中，又不得左相喜欢。连见识都很少，哪里会骑马？
但当时情况危急，蒙面人把她放上马背，没给她一分说话的机会就猛地一拍马屁股，那马就托住她死命地往前跑。
当一个人处于生和死临界点的那一刻，潜力往往是巨大的。那天天雾蒙蒙地阴沉沉，电闪雷鸣间乌云翻滚，沈知觅稳住身子以后，开始自己适应，调转方向。
也就是那时候，她学会骑马的。
被北唐官兵发现的时候，黑夜里她在前面挥马鞭，后面无数北唐官兵挥着手里的篝火黑压压地一片，在她后面不停地追。
马蹄翻涌在树林间，尘土飞扬。
后来在一处山路被琼林救下，说实话，要不是运气，她那世还真活不到后头，命恐怕直接就葬送在南启境内了。
不过现在，沈知觅觉得在顾安华的认知里，她不会马术才是正常的，要是会，估计少不得一番质问。
但现实...沈知觅又抬眸眨眨眼睛，这男人就跟没听到似的，压根就没有要问她的意思。
“沈三这么看我干嘛？”像是感受到沈知觅偷偷一眼又一眼的小动作，顾安华简单重新固定完缰绳，垂首浅笑道，“说起来沈三，你何时学的骑马？”
“呃...”沈知觅刚想说要逃过一劫，立马这问题就被顾安华扔上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嗯？”看她不答话，顾安华再度问道，“该不会是在梦里学的吧？”
沈知觅一愣，眼睛里霎时充满一股子茫然，眼睛深处也在微微地触动。
“我开玩笑的。”顾安华拍拍沈知觅的肩头，哑然失笑，“不过看你这副样子，不会真被本小将军猜中了吧。”
“当然没有。”沈知觅没好气地道，“我是和墨染学的骑马！”墨染身为墨山山主，骑术很高明，她说是跟墨染学的，也不突兀吧。
“原来是墨山主。”顾安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一手拉住手里的缰绳，另一只手顺带拢拢沈知觅敞开的披风，笑道，“出发了。”
“嗯。”沈知觅轻轻答应一声，紧接着乖觉地将身子往后一靠。
那份依赖像是自然而然地养成。
顾安华墨眸低敛，有一道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逝。但仅仅只是瞬间就恢复正常，他手拉住缰绳，一挥马鞭。
“驾！”
墨风仰天长啸一声，踏着马蹄冲出青楼小院。等这马跑起来，沈知觅才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安华的马技有多好。
墨袍青衣在带着秋桂香的风中席卷，帝京大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顾安华偏偏能绕过往来的人群，在车水马龙的街巷来去洒脱。
脸上风拂过，冷的有点刺骨。沈知觅睫毛扑闪间，一袭墨袖替她挡住迎面吹来的寒风。
南启大街的百姓有不少人都驻足瞅着那一袭墨衣银面具的男人和青衣窝在披风和墨袖之下的女子。
“好美的一对璧人。”有人啧啧道。虽然两个人都看不着脸，可那份姿态和在马上的从容洒脱，南启帝京内他还是头一回见。
“这面具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还有那青衣青色披风的姑娘，好像是顾小将军和夫人。”
“天哪！顾小将军不是快死了吗？怎么还能将马骑得这么好。”
“...”
冷不丁这句话传进沈知觅的耳朵里，她噗嗤一笑，拍拍顾安华的胸膛，“顾小将军，你有何感想？”
感想？顾安华脑后青丝吹起，今日用一根金簪束起，显得俊逸洒脱，他无奈地道，“这帝京怎么人人都觉得本小将军要死？”
他感觉这帝京百姓都觉得他是个死人，他不活得好好的吗！
“你不是自称活不过二十岁？”沈知觅抬眉道，“事实证明，你手底下的人非常称职。”连传播消息的速度都这么快！
“本小将军何时自称自己活不过二十岁？”顾安华闷闷地道，“那是华山书院传出来的，所以本小将军将计就计而已。”
不用说，也知道是他哪个师兄师弟干出来的好事。
“华山书院在天下间威望都极高，哪里随便传一耳朵出来，就把我判了死刑。”顾安华只觉得太阳穴一阵抽搐，俊雅漆黑，“而且是直接昭告天下。”
沈知觅一愣，笑声霎时就止不住。还真是...损的很。
“华山书院应该是好意，你若只是武功尽失，那天下间想杀你的人多了去了！”沈知觅道，“现在他们没有动作，那是因为知道你没武功，而且迟早也会死，就懒得浪费力气。”
这反而让顾安华能够落的清净，还有更多的空闲功夫可以做别的事。
顾安华微不可闻地哼哼两声。确实是好意，要不是念着这份好意在，他早就杀到华山书院将人吊起来揍了。
但他为什么总觉得...这份好意多少有点公报私仇的意味在。
沈知觅大概也想到这种可能，低笑不语。
眼前被墨色袖口遮住，她看不见外头飘忽而过的景象，等到他袖口放开以后，沈知觅才发觉已经到盛渊将军府门前。
星魄月魄横排站在那里，抱拳行礼，“主子，主母。”
将沈知觅抱下马，顾安华‘嗯’了一声，“涟微可送到安王府了？”
提起涟微郡主，星魄月魄相当有默契地嘴角一抽。想想他们将涟微郡主送到安王府，涟微郡主就指使安王府侍卫把他们两个团团围住。
要不是安王殿下及时赶到，他们两个这会儿就只能在安王府的地下室里蹲了！
“回殿下的话，涟微郡主已经安全送到安王府。”
“将墨风带到马厩拴起来。”顾安华说完这句话，就牵住沈知觅的手往府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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