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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nk小说网 > 云昭录 > 第十四章 啼血篇·望帝春心托杜鹃
 
  
在王宫里,深夜的黑暗一阵阵侵袭而来,但是却在一个地方被阻隔。那处宫殿,灯火通明,近乎照亮了整个夜空。
俯瞰过去,宫殿内栽种着丛丛花朵,正当桂花盛放的时节,香气逼人,似乎从门外走过都会沾染一身的桂花香。金黄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的,微风轻抚,那花瓣落下,掉落在湖水中,泛起一阵阵涟漪。
进入室内,首先踏入的便是洛水阁特制的地毯,传说在此毯之上行走,日行万步,仍旧健步如风,只是罕物难得,一匹百金有余。在往前看去,前方设着八宝镜铭案,上面置着洛女飞天炉,炉内燃着须臾飘渺香,供奉着的是天母凰若。
软榻上是团云锦秀被,层层叠叠,铺在一起,却并未见厚重之感。旁边的设的案几上,摆放着九龙夜光杯,里面盛着涂山氏特制的葡萄酒,一旁的青花纹地盘里放着,初暮城的醉仙楼特有的玉叠芙蓉糕与青芒千层酥。
房子里的陈设无一不精致优雅,唯一不妥帖的,是那软榻上正往嘴里狂塞糕点的小团子。
智和自从白日里师兄昏倒之后,便没再吃过东西。白日里,明明正在观看盛典,师兄忽然倒地,惹得周围的人们一片大乱,甚至还有人大呼:“祭礼中断,便是祖先社稷的诅咒,古蜀国必遭灭顶之灾。”
虽是,乱叫之人,很快便被带走,但是大家也已经被影响,一时之间,原本秩序井然的祭礼,一下子变得躁动起来。
智和从小长在人文安静,庄重肃穆的寺内,即使是热闹非凡的朝会,大家也会因为是寺内重地,不敢擅自扰了神灵的休息,都是安静祥和,遵守秩序。他从未见过如此暴乱的人群,同样的师兄又昏倒过去,师父赶忙上去搀扶,满眼的都是焦急与担忧。怕被人群冲散,师父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但是,人群拥挤,智和没有抓紧净白的手,整个人被挤开,正当他要往前探去时,忽而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一时间竟看不到天空的样子,入目便是一片黑色的衣角。
等到眼神从黑色移开时,自己已经被放在一个的房间的软榻上了,师兄正阖眼躺在面前的榻上,而师父正在同一个白胡子老头窃窃私语。智和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的一切,知道看到案几另一旁正端坐着闭目养神,面目柔和,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一个大叔。
“叔叔,我师兄没事吧?”看着那人长了温和慈祥的脸,智和实在是担心净初的身体,也没有客气,直接开口问询到。
“你刚刚叫孤王什么?”端坐着的人睁开眼睛看向自己,那眼睛里是与温和不相符的威严与犀利,那眼神直接给那面容蒙上了一层纱,将威严、霸气放在外面,将温和、善良隐藏着里面。看到那眼神,智和禁不住抖了三抖,不再敢讲话。
“你都多大的人了,干嘛吓唬小孩子。”一阵如泉水叮咚般好听的声音忽然响彻在耳边,智和回头看去,见一个女子站立在后方。
只见那女子,墨色般乌黑的长发,梳成高耸且蓬松的凌云髻。皱着两弯小山眉,一双狭长丹凤眼,细而不小,娇而不媚,眼尾上翘,双目明亮。鼻梁挺直,精致小巧,似水滴滑落,嘴角微微上扬,唇若点樱,看上去亲切温和,冲淡精致眉眼所带来的冲击。
脸颊微长,圆润饱满,轮廓流畅,肤若凝脂,粉光若腻。身材曼妙,娉娉婷婷,绰约多姿,举手投足间皆为风情。
“梓童,你怎得过来此处?”望帝收敛的方才严肃的表情,见到王后,更是堆积起满满的微笑。
“就知道你是装的,”江源氏没有搭理他,而是将目光投在了智和的身上,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两下智和的小脑袋,轻声哄他:“没事的小朋友,你不用怕他,有姨母在,他是不敢欺负你的。”
“怎么就成姨母了?”望帝惊讶于妻子的直接,又看了看对面的圆脑袋的小寺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智和仍沉浸在被江源氏抚摸脑袋的感觉中,那温暖纤细的手,抚摸在自己的脑袋上,如果是娘亲的手,应该也会是这般温暖吧。一想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娘亲,智和心中便泛起了无限的酸涩。
智和是净初在寺院门口捡到的,从未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从小在寺中长大,净初悉心照顾,其他师兄的温和对待,就连最态度恶劣的智通师兄,只不过是平日里调笑自己两句,顶多是捏捏脸,拍拍脑袋,从未有过过分之举。
他们的存在,很好的弥补了父亲的缺失。可是,寺内没有女子,小孩子生命里最重要的母爱,成为了最大的缺憾,虽然大家尽力弥补,但是母亲的存在仍然不可替代。
平日里,智和所能感受到的母爱,就是看到寺内祈求的施主,她们对子女的宠爱,在神明面前希望子女平安成长。
可那些都离他很远,他不过是云昭寺的一个小沙弥,连上前与施主讲话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待在寺内的一个角落,默默地汲取着他所能感知到的细微的母爱。
今天,江源氏的维护,以及那头顶感知到的温度,都化作一阵阵热浪,汇聚在眼前,形成一片浓浓的雾气,而那雾气消散,那一颗颗泪珠洒落的时候,正好捕捉到望帝瞪自己的余光。
听到智和细微的哭泣声,江源氏赶忙将小团子抱在怀里,大声指责面前一脸委屈的望帝:“你怎么可以这样吓小孩子呢?都把他吓哭了!”
望帝一脸委屈的辩解到:“不是我吓的,他刚才就哭了。”
可江源氏并没有理会,只是焦急地哄智和,逗智和开心。望帝在旁边看的整个人都酸了,自己还没有被妻子这样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一时之间,怒气冲顶,但是又不敢对着面前的人发作。
只能四处打量,看见已经照料好徒弟,闲下来的净白,便大声吆喝:“喂喂,净白你好了没,赶紧来看看你这个徒弟。”他快要把我的爱妻给拐跑了,望帝禁不住腹诽道。
净白刚刚安排好床上的那位,晾好的茶水还未喝一口,便被望帝唤了过去。
走过去,便看见智和整个人被江源氏抱着,正在她的怀里嘤嘤哭泣。便开口出声问询:“智和,你还好吗?“
听见了师父的声音,智和也就缓和过来,从江源氏的怀抱里离开,揉着哭红的眼睛,瓮里瓮气地回答:“我没事的师父,师兄怎么样了?“回过头,又看到江源氏的衣服上满是自己的泪渍,低下头不安的开口:”对不起,娘娘,弄脏了您的衣服。“
“没事的孩子,你今日经历的也太多了,承受不过来也正常。“江源氏心疼的看着面前,不安局促的低着脑袋的智和,又忍不住将他抱在了怀里。
净白看着面前难舍难分的二人,边开口说道:“娘娘,贫寺有一件事可否麻烦您。“
“师傅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贫寺这大徒弟仍昏迷在榻上,一个人怕是照顾不过来,可否麻烦娘娘帮忙,照顾智和几日呢?“
闻此,江源氏自当是乐意的,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智和从怀中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面满是难以置信。净白看着智和,暗自朝他眨了眨眼睛,智和心中一下便明了,也就乖乖随着江源氏离开了。
目送着二人离开,净白心里忽然像是放下来一块大石头。智和从未体会过的母爱,如今竟在注定一生无子的江源氏身上体会到了,那份对于智和缺失的母爱所产生的愧疚,终于是抵消了些。只是不知,这究竟是福报,还是孽缘。
见二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净白放心了,也便收回了目光,转身便看到立在身后的望帝,登时就有些腿软。
“杜宇!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净白一把推开他,坐在软榻上,抚着胸口,又一气喝了一大杯茶,方才顺过气来。
“谁能想到,鼎鼎大名的云昭寺住持,竟然这么随意就被吓到了。”望帝颇为幸灾乐祸地打趣他,说着便要坐下,可是想象中的柔软的触感并没有出现,反而是直接栽到了地下。望帝赶忙起身,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并未有人注意到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向后看去,便见那一团蓝气将椅子的一脚卷起,让那椅子直接凌空而起。
望帝一个白眼翻过去,在净白身旁坐下:“公报私仇,太狠了吧,亏你还是修法之人。”
净白放下茶杯,浅笑了一下,说道:“可不是我,那是泽灵都看不过去了。”
“算了吧,还不是被你带坏的。“听见他的托词,望帝也没有怪罪他,只是就这样坐着,实在单调无趣,望帝便又开口:“你徒弟估计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我们就在这里干坐着吗?”
见净白没什么反应,望帝便继续诱惑到:“我那里又蔚山居新到的柏春茶,还设好了棋盘,要不要过去?”
净白沉思了几秒,便开口:“泽灵,留在这里,等净初醒来,带他来见我。”
见此情景,望帝也便笑了起来,想来,净白这小子的爱好,倒是从未变过。
就这样,净白将净初昏迷期间的事务同他讲了讲,二人也到了望帝安排的寝殿。
“想不到,来此一次,竟也了了智和的心愿。倒也算是,不虚此行。”净初想到了智和天真的小脸,心里也是着实的开心。
“那便是最好的,可以叫那小孩子开心,也算是功德一件。”净白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嘱咐了几句,叫他早点歇息。
正要往自己的寝室走去,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净初:“先等一下,净初。”净白从虚空暗室里,提溜出来两只兔子,放到了净初的怀里,说:“这个差点忘了,记得给它们喂点食物。不然,若是出了问题,智和定是又要哭鼻子了。”
嘱咐完毕,净初便抱着怀中的两只,已经饿了有段时间的兔子,去了自己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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