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微微一笑，点头道是。
陆非又提起笔，将想法加上，仔细润色一番。
写完之后，陆非又道“娘子，我还有个想法，本来想等一等，但如今我觉得可以一起提出来，实施下来。”
芸娘坐在镜子前，一边摘头发，一边问道“哦？是何想法？”
“这也是从阿初的情况，阿初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叔伯又养不起，只好出来当乞儿。这只是阿初一人，而其他我们没看见的呢？还有多少？他们现在过的是什么生活？”
芸娘听了，将手中的钗环轻轻放下，道“夫君是想补贴这些孤儿？这可不是小事，财帛动人心，一个运作不好，便不是帮人，而是害人了。”
陆非点头，道“我也是担心这个问题所以迟迟没有下定决心。那些孩子，很多还小，没有自己生活能力，就算补贴粮食，也大多都掌握在亲戚手里，而到底能不能吃饭孩子嘴里，咱们也不可能时时监督着。”
“就是，而且几乎每个村子都是家族或亲戚，一般不会存在举报之类的情况，我们根本无法得知具体情形。”芸娘站起身来，在屋里走动道。
自家有两个可爱的孩子，芸娘对待孩子的事情总是心软些。
陆非沉吟道“假如在县城附近盖一座育幼院，如何？专门收留无父无母的孩子，可以读书识字，学些手艺，长大了能生活自理，再离开。”
芸娘坐在塌上道“这样的话，确实可行，不过还要好好经营才行，需要考虑到多方面问题。”
陆非将计划书收好道“嗯，我们明日先把眼前的事商量好，再说其他，一步步慢慢来吧，先划出地皮来，建座宅子才行。”
芸娘提议道“试验田那边不是还有空宅子么？之前大农司等人离开后，一直没人搬进去。住那里可以节省开支，粮食什么都就由试验田的产出提供，那里的雇户还可以照顾他们，大些的孩子也能跟农人们学些本事。”
陆非听道这话，笑道“夫人说的对，为夫觉得可行。明日与他们商量一番，便定下来？”
芸娘站起身来，一边帮丈夫脱掉外袍，一边道“你们还是商议好了再说，这育幼院不是一两日的事，要考虑长长久久的办下去，还是要订好规章制度，预防有人故意遗弃婴儿，还有孩子的教育问题。”
陆非只着中衣，牵着妻子的手，走到床边，道“我知道，一旦要做就要做好，明日我会与他们细细商议的。不早了，我们安置吧，娘子。”
芸娘抿嘴一笑，随着丈夫躺到床上，旁边含笑的男人俯身上来。
……
次日，陆非同衙门众人经过一番商讨，将任务分派下去，诸人便行动起来。
首先贴出告示，巡街的衙役也到处宣传，街道上划分出区域来，卖杂货的，摆摊卖小吃的，菜市场，等等。
不过两三日功夫，街道上便井井有条，不如之前那般杂乱无章，上街买东西，直接到相应的区域便是，而且同种类摆放在一起，选择的余地也多了，货比三家，还规避了商贩们胡乱哄抬物价。
李文书那边也卖出不少土地，都提前签好契约，统一规划，院子里面随便房主如何修建，但外形位置都不能出格。房主们听说大家都一样，也没什么意见，毕竟院子里面还是按照自家意愿，不影响住就行。
学堂那边倒是规定修订好，便立刻执行了，免费饭食当然不会太奢侈，但是以吃饱为原则。一日两餐，能给家里节省不少粮食了，家长学子们听了消息，俱都感激不已。
谁家没几个孩子，家里稍微有点余钱，都想送孩子去学堂，识几个字。如今费用便宜不说，每日还免费提供饭食，成绩优异者还能得银子，让人如何不惊喜？
传扬开来，县衙众人，又收到好一波感激。
麻烦一些的还是育幼院，虽然也贴了告示，四处宣扬消息，但除了县城附近的几个乞儿主动找来，其他倒是没什么音信。
这日晚上，陆非回房抱怨道“明明那些村子里有孤儿，却不愿意上报，说是族里愿意收养孩子，但对孩子又不好。”
芸娘上前宽慰道“相公你也知道，宗族势力不可小视。宗族是可以直接越过官府，处置人命的。那些族人为了所谓面子，肯定不愿意落个将遗弃孤儿的名声。”
陆非冷笑一声“哼，为了所谓名声，那些人宁愿草菅人命，那些孩子，无父无母，还要忍受族人的剥削，简直就是……”
芸娘拍拍丈夫的肩，安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这次的事，不比从前，之前是为大家牟利，自然都支持。这次肯定会有人反对，最好我们还是早做打算。都是你治下的百姓，如果能和平解决更好。”
陆非深吸一口气，点头道“确实，这几日我跟他们再商量商量，加大宣传力度，都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有些私心也正常，还是视情况而定，能用些微薄的利益打动那些人，不撕破脸更好。”
芸娘微笑道“是啊，那些孩子长大了，毕竟有可能要回村子生活，不能把人都得罪死了。”
……
“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爱育黎首，臣伏戎羌。”杨明杰正在学堂里跟着夫子认真读书。
忽然听见学堂外，熟悉的女声由远及近“杰娃子，杰娃子，你娘出事了。”
王婶子焦急的跑进学堂，冲杨明杰道“杰娃子，你娘在山上被野猪伤着了，你快回家看看吧。”
杨明杰脑子“轰”的一声，站起身来，跑出学堂，穿过村子，往家里冲去。
“快让让，杰娃子回来了。”一个乡亲喊道。围在一起的人群让出一条路来。
“娘，你别死啊，娘。”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女童弱弱的哭声。
杨明杰穿过人群，家门前的空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两个女童蹲在一旁抽噎。
杨明杰浑身酸软，跪在地上，颤声道“娘……”
地上的女人吐出一口鲜血，喉咙咕噜噜直响，张着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杨明杰颤抖着伸出手，想摸摸母亲的脸，女人又是一口鲜血吐出，瞪大的双眼，终于失去神采。
“娘……”杨明杰捧着母亲的脸，两个妹妹哭的撕心裂肺。
“杰娃子，你娘已经去了，还是好好把后事办了吧。”族里的一个婶子，看着三个可怜的孩子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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