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细雨如泼的夜晚里，林宇峰没几分钟就睡着了。这样的夜晚，给人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和安宁。
夜半时分，一声巨大的闷雷在天空炸响，林宇峰一个激灵醒来。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寻楚天燕。
屋子里黑乎乎的，林宇峰看到楚天燕没有离开，她蜷着身子就睡在林宇峰房间的邻床上。
雨天的屋子里充满了一种阴凉潮湿的气息。外面的滚雷大雨更增添了室内的安然幽静。林宇峰慢慢坐起身，打开床头灯四处看着。他看见近在咫尺的女人那均匀呼吸的侧影，心中满是疑惑。这么多日子这女孩一直在他的生活里，断断续续出生入死。明明是最合适在一起的人，却又不敢迈雷池一步。心爱之物求之不得，很苦的感受。
林宇峰万分郁闷，他拿起自己的手表看时间。凌晨五点钟了。也就是说，马上就要天亮了。
完全没拉窗帘的房间里虽光线阴沉，却可以隐约见物。林宇峰摸索着起床，先去了一次卫生间。出来后看到楚天燕已经翻了个身，把她的正面对准了林宇峰。
林宇峰重新上床坐着，他把床头灯的光线调亮，他是想近距离地端详一下小楚。看看这个女人还是不是原来那个小楚。恐怖小说里经常有这样的情节，某个人物因为长相近似被替换。
灯光下的小楚面容娇俏，乌黑的头发堆在脖颈里，柔软而美丽。她依然在睡着很沉，俏俏的鼻子，翘翘的嘴角。她的睡衣搭在不远处的椅背上。也就是说，楚天燕的上身只有一个薄薄的胸罩。
林宇峰端详着楚天燕凝白圆润的肩头，看着一幅美人春睡的暗图，却没有一点欲望的冲动。看着看着，林宇峰忽然无声地笑起来。还讲什么恐怖小说，自己不就是个活例子吗。因为长相的问题在绞进这个并不美妙的故事里。不得不说，这是命运对他林宇峰的一种无情嘲弄。
“你看着我冷笑干什么？想劫财还是劫色。”
就在林宇峰细致观察的时候，林宇峰忽然眉毛一动，慢慢睁开眼来。灯光下，一脸的温柔。
“我没有冷笑，只想看看你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会不会和我从前一样，是个面容酷似的山寨货，假冒者。”话说到这里，林宇峰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
楚天燕却笑了，他支着脸说：“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属于冒名顶替？你真是有点魔怔了。你也不想想，我要真是个冒名顶替者，在我自己的家里，在我的单位里，我混得过去吗？父母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女，简局长和郝队长，不会认错自己的同事。你不是做噩梦了吧，把我当成了科幻小说里的外星异形？”
楚天燕这么一说，林宇峰直接苦笑了，他说：“其实我也知道这想法十分荒唐。可是你有两次心绪不对头。一次是我们俩在广东被人绑架。你低着头开始叫我哥。从前你是从不叫我哥的。其次就是昨天晚上，你变得不通情理。和平时判若两人。”
“呵呵，每个人的内心里都有不为人所知的东西。一半天使一半魔鬼。只不过平时发现不了而已。你不是也有不可告人的东西吗？”
这句有意无意的话，直接戳中了林宇峰的痛处。他低下头不敢直接答话。
“没有想到，青海这地方居然会有如此大的雨。”林宇峰转换了话题说话。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睡梦中说过什么，把不能说的事情说出来了。但是他不敢询问。
有些事不是越辩越明，而是越说越糟，糊涂过去最好。
“是啊，这雨下得有点邪门了。不过，这么大的雨他们也不一定停止行动吧。说不定会趁乱脱逃。”
“天马上就要亮了，上班前我们准时赶到公安厅指挥中心吧。再趁乱，离着边境几千里呢。他们又没办法坐飞机。”
“昨天晚上我已经和简局沟通过。今天一上班，简局会给这边的公安厅打电话沟通。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做什么梦了？”楚天燕撇了撇嘴角问道。
“我没有印象，我是经常做梦的。醒来就忘了。”林宇峰回答的面不变色。
楚天燕看着林宇峰的表情，无声一哂。好像是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一样。
外面天亮了，依旧雨雾蒙蒙。这样的天气适合待在屋子里。看一部文艺电影啥的。楚天燕伸伸懒腰，叹了一口气，起身拿过自己的睡衣。林宇峰默默看着这丫头傲人的身材，不知道她的心底到底存着什么。或多或少，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别看我了，赶紧起来吧。咱们要早去，事情都等着呢。”楚天燕穿上睡衣，系着扣子。说话的口气有点老夫老妻的味道。这叫林宇峰心里有些不爽。一旦同床共枕过，就直接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楚天燕的箱子在自己的房间里，她穿好睡衣要回去洗漱。临到门口，她又缩回来。
“我要和你说一件事。你可别紧张。”
“你说吧。”林宇峰已经睡意皆无。能有什么事情叫他紧张呢？是不是梦中泻露了天机。
“其实，昨天晚上，其实我还遇到了另一件事。心里一直嘀咕着，不知道该不该说。”楚天燕看看林宇峰，又坐下了。
“那是什么事？”林宇峰很奇怪地问道。
“黎明的事情，是我妈发短信告诉我的。我心里正腻味着呢，就听到身后一个小包间里，有个女人在大声说笑。她笑着笑着，我忽然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那女人的笑声很特别，直接唤醒了我脑海中的某种记忆。那声音，那声音就像是，我们在溶洞里听到的鬼哭声。”
“啊，你说什么？这事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林宇峰一听楚天燕讲这个话，直接一下惊呆了。怎么可能，‘女鬼’跑到这里呢。别是幻听吧？
“本来我想和你说来着，可当时正堵着气。老实说，我平常极少这样子一根筋。我就是觉得自己过得太苦太窝囊了。我凭什么要这么苦呢？人就是这样，阳关大道不去走，偏偏愿意挤独木桥。和人家抢男人。”楚天燕愁苦萦怀的样子，叫林宇峰有一种负罪感。
世上某些事，一旦错过了说清的最佳时期。就只能一直错下去了。这是遗憾，是悲哀。是性格悲剧。
“我昨天晚上都说过了，我只回头走了不到十步就清醒过来。你说我和你一个丫头呕什么气？工作上有困难，慢慢克服。不能意气用事。”
“你早有这份心思，不就什么都不发生了？”楚天燕白了林宇峰一眼。
“我上去找你的时候，正好在楼梯口遇到胡博。我只能先去追胡博。这你不会生气吧？我们毕竟是警察，我们的任务还在那里。当然了，比起你，我不过是个挂名的辅警。”
“那个女人不知道在和什么人喝酒，说笑。我很想过去看看，都有什么人在。可是那声音叫我毛骨悚然，我就是没有勇气去看。最后索性直接下楼回去了。一边走我一边恨，我一个女人使小性子可以，可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这样？不管我就等于是抛弃了。”
“你是不是没见过胡博？他是一个相貌很俊美的男人。估计不比什么黎明差。还有一个头发蓬乱的白种人。他们下楼的时候你真没有注意到吗？”林宇峰有些不悦地问话。他觉得这个小楚作为一名刑警，有些差劲。
“我当时背对着楼梯，再说我心里很难过。正在喝闷酒。你不知道那个叫黎明的人，也很帅气阳光，可是上学的时候......”
“好了，别说这些了。其实，只要他们不结婚你就还有机会。”林宇峰有些无奈无耻地说。
“你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到处有美女投怀送抱，还挑肥捡瘦的。你哄过女人没有？估计没有，都是女人哄你是不是？”楚天燕出语悲愤。
“你这话说的可一点都不对。我没有挑肥拣瘦。我的情况你最清楚。我不过是被逼到了一个格局里出不来了。其实我这弄人胸无大志，所向往的不过是一粥一饭，一份平淡的日子。如果不是遇到陈冰，我不会走到今天。”
“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你黏糊，看不到利益所在......”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建议你不要跟着我了。你就留在西宁，咱们保持电话沟通。我自己去找他们。”
“这个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要简局同意才行。”楚天燕放下眼帘说。
“其实一个女人长得漂亮了，真不是一件好事。到处引人瞩目。尤其是做我们这种工作，最好是长相上毫无特点，最好。”
“你这话是说给我听了？说实话，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当丑八怪。不管他做什么职业。你是愿意长成武大郎那样，还是长成武松？”
林宇峰被楚天燕的话语逗笑了。他不得不承认楚天燕所言有理。
“说说那女人吧。我觉得这些人在洞穴里装神弄鬼，一定有个巨大的阴谋。当时也是，明明知道是装设弄鬼。可在那个可怕的环境里，由不得人不恐惧......”
“我没有去看她。当时不过是有那种感觉。我心里恍惚着，觉得自己是过敏反应。喝完酒我就走掉了。”
“我就说了，那种地方正儿八经的人没人去。除了那些找刺激的，找艳遇的痴男旷女。所以我的发火是有理由的。”
“你是你，我是我。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价值观。”楚天燕不屑道。
“你说的没错。可是你跟着我，又是在外地，我要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我们有任务在身，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林宇峰用责备的语气说。
“你什么意思啊，我什么时候游山玩水了？你救了我是不假，可我也救过你。你在燕京那一次，没有我当街把那个毒贩击毙，你早就完蛋了。”
看着小楚又开始暴躁，林宇峰不敢再多说话。他担心的是，这女孩是不是还有遇到其他什么。比如说来了大姨妈，肚子痛暴躁什么的......
一男一女两个人，在一起工作实在太别扭了。这个简爱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不是给我派帮手，而是送了个奶奶来。
“对不起，也许我用词不当。我只是说我们要分清主次，任务为重。酒吧那种地方，基本都是人员复杂。很容易出问题。当然，这是我的看法，不想强加于你。”林宇峰忍着怒气说。
“行了，没有我到那里去，你能再找到线索吗？凡事都是福祸相依，阴阳易变。”
“那不过是一种偶然。我们出来做工作，如果把希望都寄托在偶然和运气上。我们早就完蛋了。”
“偶然，也是必然。好了，我不和你啰嗦了。话不投机。”楚天燕皱起眉头，一副不屑相谈的样子。
“恩，那就不啰嗦了。我这里洗洗，五分钟后我去找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宇峰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同床异梦。幸好，他总算没有动过小楚。不然，她就是自己的又一个麻烦。现在多说无益，等一下他就跟简爱国打个电话，建议叫小楚留在西宁。
抓人的事，只要在中国的地上，当地的公安也可以协助。无论如何，林宇峰不愿意再和小楚一起了。
两个人才缓和了一下，又开始冷战。早餐期间基本无交流。餐厅的门口只有一把雨伞了。林宇峰拿起来打开，罩在了小楚头上。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又是在查询道路监控录像中度过。这一次因为有的放矢，也由于尕老板所在的县，地广人稀，车辆往来不多。所以查找起来相对容易。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宇峰就找到了胡博的车辆。那辆车从哪里转出来的不知道。当它进入摄像头的时候，已经在去格尔木方向的省道上了。
那边的天气也不好，只能看出车辆的轮廓。但是林宇峰确定那就是胡博的车辆。只不过那车里是不是有陈冰在，则看不清，不好说。
在请示简爱国之后，林宇峰果断决定要开车跟过去。简爱国在电话里说：“小林啊，我知道道派小楚过去有些不合适。不管怎么样，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有些事情上帮不到你。但是事情到这个地步，再临时换人来不及了。她的任性问题我已经批评了。我也向她重申，工作上必须服从你的指挥。你就是她的领导。”
“首长，她一个女的，跟着我跑西藏，确实不合适。万一出现什么高原反应，我承担不起后果。还是我自己最好。各地都有公安机关，有武警，该抓人的时候我找他们就好。你叫她留在西宁吧。”林宇峰语带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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