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峰一块石头落了地，按深圳的律师费行情来看，洪律师的收费是不高的。这里面自然有李垂楠的面子在。毕竟以后李垂楠还可以多给他介绍案子的。
而林宇峰恰恰没想到的是，在黎曼和洪律师出门的时候。黎曼说，叫洪律师看她的面子，少收一点林宇峰的律师费。
“这个人我了解，父母双亡，是个孤儿。能帮一点就帮一点。”黎曼在和洪律师握手告别的时候说道。
从南华大厦出来，林宇峰高兴得甚至想唱出一支歌。事情解决的比较圆满，剩下来就看洪律师的了。在林宇峰信步走到地铁口要回住处的时候，他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最后等到车厢里的人减少了，戴了大墨镜的黎曼径直走过来坐在了林宇峰身边。
林宇峰看了看捂得严实的黎曼，心中一阵缩紧。他不知道黎曼此时又来纠缠自己是何居心。
接下来，林宇峰走到哪里，黎曼就跟到哪里。这叫林宇峰气愤不已，但是这样闹下去总还有点藕断丝连的意思。总比那句情人不成成仇人要好。
一直到在东区公安分局附近的地铁站出来，林宇峰在街上走了几步，终于拦住了跟过来的黎曼。
“黎律师，请问您跟着我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要跟着你。有本事你就在大街上对我拳打脚踢啊。你看看路上人有没有英雄救美的。”黎曼不甘示弱地说。
林宇峰和黎曼在路上对视着，过往的行人纷纷侧目。最后林宇峰皱了一会眉头，还是挥挥手说：“走吧，别在这里形象展览了。”
“往哪里走？，晚上我还有回去吃饭。同学聚会。”黎曼咬着下嘴唇说。
“那你说往哪里走，听你的。”林宇峰无所谓地说。
“真听我的，那就找个茶馆喝喝茶。我请你。”黎曼一笑即收。
两个人肩并肩走在一起，黎曼甚至上来拉住了林宇峰的手。这样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了。林宇峰万分别扭，可是一抓住黎曼柔软的手，他的心里就颤抖起来。从这个风姿绰约的少妇，他立刻想到了两个人的结晶，那个呆萌的漂亮女孩儿。
林宇峰的手曾经有开碑裂石的力道，可是被黎曼抓住后，他没有力量甩掉了。他就只能攥紧了这只手，像做贼了一样拉着她快步前行。
终于，就在那个接到茵茵求救电话的公园里，他们找到了一个茶馆。里面坐着的多是些退休的老人家，年轻人极少有闲情逸致到这里来。他们都在忙着奔波谋生。
茶楼是竹子制的，小小的两层楼宇颇具岭南风味。黎曼和林宇峰进门后直接就上二楼去。果然在二楼找到了一个靠窗小单间。面积不大，仅可以容纳两个人。两个人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这情景怎么看都像是两个偷情的男女。
林宇峰默默地坐下来，他透过窗户看到不远处的亭子里，有老人家在唱粤曲。那抑扬顿挫的音调，那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叫人好生羡慕。桑榆晚景，有这样的一副情致就是幸福。
服务员送了茶来，看看俩人赶紧退出去了。
林宇峰也不看黎曼，就在那里默默滴等待着。看看这个女人要说什么。
“洪律师收你多少钱的律师费？”黎曼在给林宇峰倒茶。
“这个你也关心啊。我们周渝打黄盖，两厢情愿的。”林宇峰没好气地说。
“你这个人，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你知道不知道，上一次李潇的官司也是他代理的？”黎曼生气滴说。
“是吗？这我还真不知道。你上次没有和他提起过我啊？”林宇峰真的惊讶了。
“提了提，但是没提你的姓名。没有必要。”屋子里没人，黎曼终于摘掉了脸上的墨镜。
“他要得五万。我觉得这个数目也很够意思了。毕竟这里不是个小县城，物价高。”
“嗯，那还不错。看来我的面子还是有用的。还了别人起码得八万以上。快喝茶，你要养成一种喝茶的习惯。这样就不那么风风火火的了。”说到这里，黎曼居然还和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大婶一样，叹了口气。
“我每天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有什么闲情逸致出来喝茶？刚才我看外面的风景，真是羡慕那些与世无争的退休老人。人活着为了什么，你争我抢的。”
“你这个人啊，说你幼稚吧你不服气。你现在在享受的就是上天给你的那点痴福。桃花运旺盛的男人，到头来往往头破血流。甚至乐极生悲，成了孤家寡人。”黎曼恨恨的语气。
“我已经是头皮血流了。你直说吧，找我要说什么？”林宇峰端起茶杯喝茶，口大了一点烫了舌头。黎曼说：“你真是狗肉丸子不上席面，这么热的水你就大口喝啊？刚才服务员进来倒水你瞎了，没看见那滚开的水倒出来？”
林宇峰不愿意和她斗嘴，就沉默着拼命吐舌头。确实是烫了一下子，这是心不在焉的报应啊。
李曼看他的怪样子，却破颜笑起来。
“记吃不记打的东西。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看我的朋友圈？看着囡囡茁长成长，你高兴么？”黎曼问道。
“你就别说这种扎我心窝的话了。孩子是林国栋的。”
“那我问你一句，如果我帮着你把林国栋掀翻了。你愿意不愿意，以后和我和囡囡生活在一起？我们远走高飞，到国外去都可以。最好是香港或者新加坡，华人多的地方。”
黎曼的话像一针强心剂，扎得林宇峰七荤八素。但是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怎么才能扳倒他？”
“我有足够的证据扳倒他，还有他的父亲，你相信吗？”黎曼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宇峰。
林宇峰则眼神迷茫地注视着黎曼。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即使不施粉黛也是五官如画。能叫人想起古时候的仕女图。可是他到现在都看不懂，黎曼居然为了和他在一起，去伤害她生活了八年的夫家。
黎曼这样的憧憬，不能不让他想起陈冰来。当初陈冰也是憧憬着有朝一日和自己远走他乡，双宿双飞。最后落到了穷途末路了才清醒过来。和那个深深爱她却其貌不扬的阿星在一起。这是个多么残酷的故事。
想起远去的陈冰，再看看眼前的黎曼，这是两个痴情的人么？是林宇峰深深地伤害了他们吗？
“曼子，我必须和你实话实说。我不赞成你来大义灭亲。即便林国栋可能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他的父母了呢？你要真这么做，道义上没有问题。可是从人情上，似乎是把事情做绝了。这样我们的良心会不安。你相信我，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件事我不希望有你来做。”
“你这个人注定不成大事。常言说无毒不丈夫，他们做下的那些违法乱纪之事，你如果看看就知道什么叫触目惊心，什么叫无法无天。”黎曼摇着头，用失望的目光看着林宇峰。从这个目光里，黎曼似乎真的对林宇峰失望了。觉得他胆小如鼠。
“我不希望有由我们俩来做这件事，这是一件不名誉的事。你要是平静下来想想，就知道我说的道理是正确的。我当一个平凡人没什么，但是只要良知安然......”
“你安然了吗？”黎曼咄咄逼人地问道。
“没有。如果是个日本人，我做下的那些事，足可以叫我切腹谢罪的了。你刚才说什么桃花运什么的，我就想是《白蛇传》里的许仙那样，纯粹是个被动的卷入者。”
“你是许仙，那我是谁？”黎曼眼神迷离着，抛过一个妩媚的眼波。然后她伸过手来，在桌面上摸着林宇峰的左手。纤长的手指抚摸着林宇峰手背上那道刀伤。
“我就是你的白娘子，我们是一千年前种下的缘分。你忘了当年在昆仑山玉柱峰下，你是个砍柴的少年。那日在恶鹰之口救得那条小蛇就是我。如今，我修成人形报恩来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是千年的缘分。”
看着林宇峰迷惑而惊惶的目光，黎曼盯了他一会儿，忽然捂着嘴巴笑得前仰后合。
“你这傻子，你还真入戏了啊？真把我当成一条蛇呢了？”黎曼笑着，一直笑出眼泪来。
林宇峰慢慢地喝着茶，眼睛也是一阵潮湿。这个黎曼说起情话，都会叫人感动。可惜这是人间，不是话本小说里。
“你当年为了我，拿刀子捅自己。我亲眼所见，永远都忘不了。宇峰，你别固执了。我们跑出去，只要不缺钱，自然会生活得好。至于名誉什么的，时间久了自然没人再说起。那道坎不过是在你我的心里。林国栋这个人做下的事，足够他去刑场。”
“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来办。你只负责好好当你的少奶奶，好好把孩子养好。千万不要低估了那些人的能量。即便是扳倒谁，也不能因你而起。”
林宇峰忽然声音颤抖地说。他有责任保护这个女人，有责任保护她身后那个呆萌的孩子。
“那好吧，你就是一个可以欺之以方的人。我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过我说的那句‘情人不成成仇人’的话，你别作真。我不会那么疯狂的，因为我还有女儿要养活。”黎曼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们基本是走到一个怪圈里了。所谓的桃花运，如同糖衣炮弹已叫我九死一生。以前的错误覆水难收，我就把以后的道路走好。我是绝不能再去害人了。我希望你，为了孩子保护好自己。我们讲规则，但是对方可是不择手段的。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说不定谁都不选，就跟许仙一样，跟随法海和尚出家修行，彻底断了这尘缘。”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这是我爱听的话吗？你以为你真的是在演《白蛇传》啊？你怎么是这么一个人！”
黎曼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抓起墨镜就走。林宇峰只能原地呆坐着，看着黎曼的背影在楼下，消失在公园的竹木深处。
林宇峰就自己坐着，一杯接一杯地喝黎曼点的那壶茶水。一百一十块钱一壶茶，可不能浪费了。这是林宇峰长这么大第一次喝这么贵的茶水。
可是这茶，却越喝越苦涩。苦得恨不得一口吐掉。
楼下又来了一拨老人们，他们在竹林边放下了家伙底，这一次直接放的是卡拉OK。一个阿姨喝了几口水，直接开始唱......
林宇峰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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