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上午时分，三人又再度坐在了雅颂花园里，这是一个冬日特有的阴霾天气，庭院里的玫瑰也大多开始凋零，不复繁花似锦的花墙景致，浓密的绿叶也露出经霜的墨色，一阵风吹来，纷纷地掉落在地上，配上寒冷的室外温度，气氛多少有些寂寥凄清，和一直崇尚的浪漫法式风情满不挨着。
但是厅里靠窗坐着的人还是蓝桑，杨可，尤甜甜三人，旁边也依旧是甜品大推车，层层叠叠地放着各式招牌甜点，蓝桑正拿了一只舒芙蕾大口大口地嚼着，含糊不清地问：“你爹就这么信啦？”
杨可也很佩服，用敬仰的目光看着尤甜甜：“我寻思我们编的那套假话其实漏洞百出，真要蒙混过关只能指望你的演技大爆棚蒙混过关了，可以啊！大小姐，有没有兴趣考个三大，将来进娱乐圈啊？没准还能拿个影后呢！”
尤甜甜非常优雅地用小银勺子搅拌着骨瓷杯子里的咖啡，洋洋得意地说：“他才是不是信了我们编的假话，我爸爸说，只要是我说的，他什么都信！”
她耸耸肩：“那我干脆什么都不用说了嘛！”，说着，用银叉子挑了一点点奶油慕斯，小舌头一卷，眯起眼睛，细细地品尝着，浑然不复从前大口大口吃得很凶猛的模样。
今天她依然穿着一身华丽繁复，满布蕾丝花边蝴蝶结的LO裙，但和过去几乎算怪异的形象相比，现在的她美得就像是个从童话画册里走出来的洋娃娃，浓密的鬈发上戴着配套的珍珠发带，正好可以掩盖住小黄的痕迹。
“啧。”杨可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另一手端着咖啡，卷了一下舌头发出弹音，羡慕地说，“这真是二十四孝老爸，尤先生虽然对我们像秋风一样无情，对你这个女儿可真是没话说。”
蓝桑用力仰了一下脖子，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又抓起一个甜甜圈，在空隙间问道：“那你就真的什么都没说？”
“嗯呐，我只说了……霍清泉是我约他见面的，然后他突然晕倒了。”尤甜甜想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道歉道，“我没有说他想吃掉小黄……我想过了，这件事，还是不要让我爸爸知道比较好。”
她又赶紧补充：“不是别的，我不想让爸爸担心嘛！所以……小黄的事我也没有说。”
杨可吊儿郎当地点点头：“明白明白，你们这是感情好，父慈女孝，都是纯24K的，哎，别人家的女儿真好啊。”
“那霍清泉现在醒过来没有噻？”蓝桑停住了咀嚼，关心地问。
尤甜甜皱着小眉头，努力地想了想：“我去问过了，可是大概是爸爸关照过，他们不肯对我多讲的，只是说他没事，就是脑电波什么的产生了平谷……现在智力下降，生活不能自理，我爸爸可能要送他回大马的疗养院。”
“唔，就是这样，一般我们称之为孽力回馈。”杨可煞有介事地说，“坏事做多了，就会这样的。”
尤甜甜吐吐舌头，低声问道：“小杨锅，你是不是有经验啊？如果我的小黄被他吃掉了，是不是就轮到我变成那样子了？”
“对啊！”杨可生怕这花季少女心理承受能力差，接受不了霍清泉变成巨婴的下场，急忙开导，“所以你没做错什么，这是他应得的教训，如果他不想害你，那小花根本就不会吃他的花，你好我好大家好，谁都不吃谁，百花齐放对不对？现在这是他的报应，他要是得了手，智力下降，生活不能自理的就是你了，你想那样尤先生该多伤心！你一点都不要有顾虑。”
“嗯呐，不会的！”出乎他的意料，尤甜甜很开朗地笑着说，“我只是确认一下，对当初的决定没有任何后悔，我决定啦！既然小黄给了我新的人生，我就要好好地生活下去，那些过去的事，我都会忘记的！反正本来也不是我们的错。”
杨可伸出大拇指对她点了一个赞：“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内心不是不惊讶的，现在这个尤甜甜和原来那个脑筋简单只会发脾气的尤甜甜相比，简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尤立桐的基因本来就不可能是培养出傻白甜的品种来，又或者从前苏雪珍给她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知道还有没有‘智商下降’的副作用。
不过，现在霍清泉变成和秦东升一样的巨婴，也是他们母子的报应了。
“对啦。”尤甜甜从粉红色的小公主包里掏出两张银行卡，摆在桌面上，推到他们面前，笑着说：“我爸爸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杨可嘴上客气，手已经伸了过去，还开着玩笑，“我本来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大富之家，都该是给我一张空白支票随便填的。”
蓝桑却赶紧抹了一把嘴，正色拒绝道：“不行，我不能要。”
“哎？”尤甜甜意外地看着她，“桑桑，你不要跟我见外，大家是朋友，你救了我好几次，我感谢你是应该的，不能因为是朋友你就拒绝我的谢意啊。”
“不不不！”蓝桑把两只手摆得跟风扇一样，“我们寨子里有说法的，养蛊的人，不能存恶意去害人，也不能救人之后接受金钱的回报，这是预防有人心存不轨，先给人下蛊，又去解救，从中间挣黑心钱。”
“可是我身上的降头，也不是你下的呀。”
“两码事！规矩就是规矩，我出来打工之前，婆婆拎到我的耳朵说了好几遍，违背的人是要受到蛊神的惩罚的，可不敢闹着玩儿！”
蓝桑用力把银行卡推到了桌面上尽可能远的地方，认真地说：“你拿我当朋友嘛，我们一起吃吃喝喝玩玩就好啦，钱真的不能要！”
“那……”尤甜甜下意识地看向杨可。
杨可心里在滴血，处于一种愚蠢的大男子主义的要面子心理，毅然决然地也把自己手里的银行卡给推了回去：“我也不能要！”
“小杨锅你又是为什么呀？”尤甜甜扑闪着大眼睛，哭笑不得地问，“你也有什么规矩要守吗？”
杨可咳了一声，不大情愿地承认：“我呢，其实在里面并没有帮上你们什么忙，你们多出息呀，一个两个身上不是有蛊，就是有花，我就是个肉眼凡胎，掺乎在里面卖力气干粗活的，唉，身为男人，还真是悲哀呢！”
“没有啦！”尤甜甜认真地感谢道，“那天在场的每个人，大家都是出了力气的，当时要不是你抱住我，没准我就被霍清泉的花给吞了呢。”
杨可喃喃地说：“这夸奖还不如不夸呢，合着我就起个当秤砣坠尾的作用……”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端正脸色，严肃地说：“钱我可以不要，但救了你的功臣，主要是我家老婆大人，就是富金银行风控部的欧阳嘉经理，你记住这个名字，以后多向你爸爸提几句，我老婆呢，我知道的，虽然学历比起你们身边的各种名校精英来说，是……普通了一点，但她个性要强，工作态度和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只要给她时间，一点都不会比那些人差！我跟你举个例子吧，她读大一的时候……”
“好啦好啦！我记住啦！”尤甜甜哭笑不得地说，“小杨锅，你放心，小杨嫂救过我和我爸爸，我们心里都记得的，绝对不会亏待她。”
杨可这才心满意足地重新靠回椅子上，摊开手：“这就行了，钱财，身外之物，拿走拿走！”
“你真不要啊？”尤甜甜大眼睛一眯，像个漂亮的小狐狸一样狡黠地看着他，“你都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别后悔哦。”
杨可冷哼了一声：“少来，哥不是大富大贵，有房有车有店铺，也是衣食无忧，只要老婆大人前途光明，现在眼皮子底下这点钱，算什么？不放在眼里！”
“哇哦，鼓掌鼓掌！”尤甜甜带头拍起巴掌来，蓝桑敷衍地也拍了两下，腾出嘴来说：“可是小杨锅，你又是好几天没开门做生意了吧？”
杨可一提这个就心虚，强撑着说：“是啊，现在我……我就正要去开店营业，不跟你们这些小丫头闲聊了！”
说完，他胡乱在甜品车上抓了个什么，一边啃着一边站起来往外走，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拜拜，小丫头们！趁着年轻赶紧吃喝玩乐浪费时间去吧！”
回答他的是无忧无虑银铃一般的笑声，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想起当年和欧阳嘉第一次去游乐园坐过山车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在自己身边笑着的。
“哎，算起来八年过去了，也是老夫老妻了呀。”杨可感叹道，仰头看了看天空，虽然一片阴霾，心情却出奇地好了起来，感觉脚步都开始轻飘飘。
他一手抓着面包，一手掏出手机，想了想，给欧阳嘉发了条微信：“亲爱的，我开店去了，会努力做好的，你今天工作也要加油哦！爱你的杨可。”
发完，等了半分钟，等到了一个字‘嗯’。
就这一个字，让杨可咧着嘴，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在原地蹦了两个高，乐颠颠地走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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