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老师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林院长却如数家珍，“当年江小姐在孤儿院的那天还和阿然玩的挺好的，阿然本来在孤儿院是不怎么说话的，自那之后每隔几天还会主动来同我说话，这样看来，还有江小姐的一分功劳在呢……”
江言笙笑笑。
她对以前的事情记得少之又少，怎么能把这么大份功劳算在她的头上呢？
“两年的时间有不少人家来看过，都想领养阿然走，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阿然一直都不肯跟人家走，我问他为什么，他同我说是因为一个约定，再往下问他就不肯说了……”
林院长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感慨，“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嘴不灵光话也不讲清楚，原先孤儿院里有小孩子成立小团体孤立他的事情，要不是江小姐同我说，我还真的不知道呢！”
江言笙愣了下，“我说的？”
“对啊！”林院长笑了下，“当时江小姐拉着阿然的手走到我面前来，我还以为您是要把这孩子领养走，谁知道是来给他说事儿。”
那场景，林院长记得听清楚的，因为她头一回看见一个小姑娘跟个英雄一样霸道的挡在男孩子面前。
江言笙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林院长表情像是没有半点夸大其词，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当年这么英勇，“我记不太清楚那时候的事情了……”
她为什么不记得了？
明明小时候把江雅茹从台阶上推下去的事情，她连那天的天气都记得一清二楚，孤儿院的事情她却记不得了。
“阿然在孤儿院等了两年，要是再不给人领养走年纪就太大了，第三年冬天的时候我和小林老师一起劝了他，结果下一户人家来了，他就跟着走了。”林院长接着说下去，有些欣慰，“阿然这孩子太懂事了，他就是有时候会把事情藏在心里不肯说。”
江言笙说，“林院长还记得当年是谁领养的他吗？”
“我记得，是个大户人家呢，那天来的一个中年男人穿的西装看上去就特别矜贵，开的一个特别长的车子过来挑孩子，下来的时候后面还跟了一排保镖。当时孤儿院孩子都沸腾了挤破了头想给那位先生领养回去，我也没想到最后是挑了阿然走。”
林院长苦笑了下，“因为阿然是躲在角落里的，又不说话，要不是那位先生指了下我们都没注意到。”
江言笙对这人特殊的挑选孩子的方法有些膈应，“他不喜欢活泼的小孩子？”
林院长摇摇头，“先生说他很有钱，想要个不会争抢的。”
阿然偏偏就是那个不会争的。
“看来江小姐对阿然还挺感兴趣的，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走了之后就没回来过，但是和江小姐一样每年都会往孤儿院里寄钱。”林院长手指揉了揉眉头，“对了，我记得当年那位先生好像是……是姓顾的。”
江言笙的心脏蓦地停了一拍。
一个看起来简单又藏了很多年的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捏成拳头，“姓顾？”
“是姓顾的。”小林老师跟着插了句，“因为孤儿院从来没来过看上去这么有钱的，所以当时在的好多老师都还记得那位先生呢！”
江言笙想笑又笑不出来。
她觉得可能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顾燃的时候，他就说自己以前就和她见过，为什么认真的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一个毫不相关的普通的名字，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顾燃提醒过她，但是她想不起来了。
看江言笙的脸色不太好，小林老师十分关切的拉着她的手，“江小姐怎么了？”
江言笙摆摆手，硬挤出一个笑容来，“没事，我就是在想以前的事情，原来我是忘记的……现在听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点儿……”
她猛的抓住了林院长的胳膊，像是苟延残喘的人在求证最后一次，“阿然被领养走之后，你们有没有他现在的地址？”
林院长摇摇头，她笑了下，“阿然虽然一直在寄钱回来，但是钱都是固定打在孤儿院一直接收外界善款的账户上，他也不像方女士一样回来过，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不过我猜，他现在过的应该挺好的。”
江言笙的眼睛酸了下，“肯定挺好的。”
在辰星孤儿院绕了一大圈，看见了屋子里每一个眼睛黑亮小心又胆怯看着她的小孩子，江言笙感触颇多，她似乎明白为什么当年方曼涵在做慈善的时候还喜欢亲自过来，她不是把做慈善当作一件维护面子和身份的工作，而是真的在享受这份善良带来的回报。
临走的时候还有个扎了双马尾的小姑娘跑到了她的身边，从口袋里摸摸索索出一只棒棒糖递到她的手里。
江言笙有些惊讶的接了过来，“给我的吗？”
林院长见了连忙过来拉住了小姑娘，摸着她的头发小声说道：“安安，这不是来领养的。”
小女孩闻言，刚才还晶晶亮看着江言笙的眼睛里的光顿时熄灭了，她垂下眸子，却没开口把棒棒糖要回来。
林院长帮她解围，“江小姐，孩子不懂事估计是把你当作过来领养的家长了，你也看到了安安的个子很高，她的年纪也挺大的了，一直都没有被人领养走，所以刚才才会……”
江言笙了然的笑笑，“我知道的。”
这种迫切想要得到一个家的冲动，她的余光看见屋子角落昏暗的地方围聚着几个小小的身影，晃了下神，江言笙像是看见了十几年前躲在角落里不吭声的阿然。
都是孤儿院里的孩子，他肯定也很想要一个家吧？
那为什么不肯走？
江言笙甩了甩头清醒了下，从口袋里摸出本来给柯柯准备的巧克力，巧克力已经撕开口子了，里面一整块的黑巧只掰了十分之一给柯柯，剩下的本来是准备等着柯柯表现好的时候奖励给他的。
她把巧克力包好举到小姑娘的面前，“谢谢你的糖果，这是给你的回礼，希望你很快就能够被领养走。”
巧克力的外包装薄薄一层，根本挡不住里面扑鼻的香气，小姑娘眼馋的看了下，又小心的看着林院长。
林院长和蔼的拍拍她的手，“江小姐的一片好意，还不快接下来？”
小姑娘这才伸手接了东西，声音像是蚊子哼，没了之前的冲动，“谢谢。”
江言笙从孤儿院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不下雨了，但是路上还是很泥泞，林院长一直把她送到有车子的大路上去，才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上了大路，位置还是特别的偏，半天都打不到车，江言笙一边等车，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她打了个电话给吴易。
“什么风吹的江大小姐来给我打电话，我这现在可还是工作时间，不接旁的电话，请吃饭的除外……”
江言笙没空和他开玩笑，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到：“我妈当初办的那个基金会是不是一直还是你在打理？”
她想要再打一点钱过去，等过年的时候给辰星孤儿院重新翻修一下房子。
“孤儿院？”吴易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你妈原来那个基金会吗？这都多少年了，你三年前从景城走了之后里面资金不够运转不起来我就给关了，好几家孤儿院呢，我跟几家大的打过电话告诉了一声，本来曼涵走了之后我们又多提供了好几年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说什么？”江言笙抓着手机的力道增加了几分，“怎么可能关掉了呢？”
辰星孤儿院的规模太小，吴易当初打电话通知的时候肯定没通知到，基金会要是三年前就关了，那以她和方曼涵的名义还在做慈善的到底是谁？
她不认为什么人会闲成这样。
吴易那头莫名其妙，还特地把和基金会相关的资金走动资料找了出来，从三年前开始这上面的字数就再也没变动过了，“真关了啊，我这儿还有资料呢，你要看我等下拍个照给你……”
“不用了。”江言笙的声音沙哑，她闭了闭眼睛，“不麻烦你了，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
她没头没尾的提了一茬子又没头没尾的挂断了，吴易在电话那头对着忙音的手机气的跳脚。
回了公寓，客厅明黄色的灯光下面坐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柯柯手上拿着个拼图正趴在地上左看右看，边上顾燃不经常说话，只会在柯柯实在是找不到的时候开口提点一下，点到为止。
她一开门，两人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柯柯把手上的拼图往地上一仍，一摇一摆的朝着江言笙跑过来，嘴不满的撅着，“妈咪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江言笙和顾燃漆黑的眼睛对上了，下意识的心虚的挪开视线，她把藏在身后的蛋糕盒子拿出来，捏了捏柯柯的鼻子，“当然是给我们柯柯去买好吃的东西了。”
柯柯欢呼一声，刚才还委屈的不行的小脸顿时笑的像朵花儿，他乐颠颠的举着盒子往厨房跑去拆开。
顾燃站了起来，他的手臂擦着江言笙的耳朵过去，轻轻的摸了把她的头发，“怎么这么潮？下雨的时候没打伞？”
江言笙楞楞地仰头看着他，喉咙有点儿痒。
半天不受控制的喊了声。
“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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